作者:饕餮
他二十二岁,样子一点也不难看:他的剑杀过他所要杀的人,十多年来,只有一个能逃出他的追捕和追杀。
他从不激动,而敌人激动或俱怕的时候,正是他诛杀敌人的时候。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就像一只狼追捕一头鹿。
但,当他接获对这帮无恶不作已罪无可赦的人之决杀今后,他不顾一切地追捕这个仇人和他的手下们,无论为公为私,虽然,他知道自己恐怕不是对方的敌手。
他一个人,对方十三个。
问题是对方也是一头狼;当他还没有学会拔剑时,对方已作了二十多年狼了。这人是他唯一追捕不着的人,而且差点丧生在对方的手下。
他侥幸地逃了回来,三年后的今天,他无法不再度追杀。
他的人冷傲、孤僻、坚忍。
他的剑诡秘、辛辣、快速。
他的手坚定;他的身法是箭的飞驰。
土壤很湿,林中不见一丝阳光。他舔舔干裂的嘴唇,看来今天要流血了。
积叶中散布着血的腥味,泥土也有冒血的意味。他用膝盖顶着地面,手肘支抵着,他的脚稍一发力,人便像脱弦般射出,掌即落地,快得像一支箭,稳得像一座山。四肢每一寸骨肌都配合得没有一丝瑕疵。
四肢健全的人的确不少,能真正运用四肢者,却少之又少。
他不动时像一座岩石,他的眼睛发亮,尤其是在如此幽冷暗惨的林中。
这的确是森林,黑得有一种死亡的感觉。他在这黝黑的大丛林已潜伏了三昼两夜;在他还没有把敌手一一歼灭时,他绝不退却。
他一直都保持冷静。
这是第三个晚上了,从他踏入这座山林起,当他知悉他的仇敌又在女儿国作案时,他就感觉他一定会与敌人再度交手;当他在衙门接下通缉令时,他就感觉得出血的腥味:当他经过紫竹林,发现他过去的师门全都被杀了,他知道他已没有退路了。
对方意图穿过这座山林;这座山林不易穿越,但穿过了便一定安全。所以他们要准备粮食银两,他们沿途劫杀,也把遭劫的人家斩章除根,灭门屠杀。这是他们做事的惯例。
他决不会放过他们。
第三夜。
这是森林的最深处。
这里有百丈高木,树皮布满了厚厚的青苔,而且发出磷光――这是森林里唯一的光,正在闪动着它的恐怖。野兽的嘶嗷正向它所占领的天地发出哀鸣。
有血。
一头野犬死了,毒留在它的咽喉。
有血未必有人,有毒却必有人在。
因为野兽也会流血,但除人类以外就没有用毒的野兽,
在这种地方,偏偏有人;但没有任何人作任何移动,也没有人说话:要不是那柄刀,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到会有人!要不是磷光闪烁,根本不会知道那堆怪石正是十三个人。
“嚓!”一柄火折子亮了。
出现了十三张狰狩的面孔,虫兽的怪鸣骤然停歇:磷光和火光的闪耀下,就像十三个从地狱来的恶鬼!
还是没有人说话。
良久。
一个声音响起:“有人已追来。”
另一个哑沙的嗓子:“让他来吧。”
一个女子清脆的语音:“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又一个缓慢的声音:“那是谁?”
一个比较苍老的声音,“紫青。”
似乎是怔了怔,沉默。又一人道:“他不该追入森林中来。”
似是一声叹息,一个温和的语音,“我们在普陀山杀的那人,正是他其中一名最疼爱的小师弟。”
这时人折子忽然暗淡下去,看来马上便要熄灭,暗蓝色的光芒作最后的跃动。
一个声音响起,冷酷、无情又有无比的威严;他的话像在勾魂,象在摄魄:“他在尾随我们,不出十里一定碰上;你们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各自分散,林外第一站集合。”咱们分开来,让他轻敌,反而好办。
话很缓慢、很阴沉、很可怕,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话很简洁,可是实际上却讲得很快;当他开始说出第一个字时火已开始摇晃,最后一字说完时人才摇灭:当最后一个字语音仍在回荡时,他人已去。
火光灭了;磷光便再度显目的闪烁:然而这里已一个人没有――十三个人都走光了。
但却不是没有人,有一个人。他在人走后,磷火尚未重现时到来的;他像一座岩石,坚定、冷静。
他的确来得太快了些。
他马上找到了那把用尽的火折子,隐约有一抹笑意:“他们旨在分散目标,但最终一个个都得死!”
他的手更坚定。
然后,他也不见了。
丛林又口复虫兽的呼号,磷火的权威!
一个人走着,他的脚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居然没有一丝声响,单凭这份轻功。已足令人刮目相看了:况且他根本无心走路。
他不怕紫青。没有人能比他的箭更快;现在他的箭已搭在弓上,一触即发,只要紫青一出现,他足可把紫青射穿三个窟洞!何况江湖上还没有“紫青”这个名字时,他已是武林中闻名丧胆的“全速隐毒”寂寞的泪了。
想到这里,他倒希望紫青快些出现,死在他手中:也许,也许银两也可以多分一些。
一想到那些花花白白的银子金子,他不禁笑了,笑得好开心。只要一出这座森林,便没有人会追捕得到他们了,他可以好好的享用那些银子……只是那该死的家伙,还要单身追入林来,岂不是送死!
他又笑了。那小子真不要命。他怎样也想不出天下有什么人能接下大哥三招的:况且他寂寞也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