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关于结束
不记得有多少天没有上游戏了。常醉懒洋洋地走在校园里，百无聊赖。
当一件事早已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再将之从生活中剥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习惯。
晃过食堂，拐过车棚，四处漫游的视线有一瞬的停留。
她看到那个人，站在楼下，抬头仰望。
她看了几秒钟，随即漫然一笑，走了过去：“借过。”
那人后退了一步，她侧过身，走进宿舍楼。
下一瞬手被拉住，他急促地叫道：“常醉？”
她依然笑，回头时眼眸淡淡：“有事么？”
她显然太镇定了，这般云淡风轻，仿佛二人从未相识。这种镇定却让他忍不住疼痛起来，每呼吸一口，便会感到刀锋从胸口左上方的位置划过。
“常醉……”他仿佛失去了其他的语言，只能喃喃地念着她的名。
“没事的话我走了。”她仍然笑着，手臂却一点一点地从他的掌握中抽出，他握得很紧，她抽得却坚决。
她看着他的眼神，仿若远隔千山。
尽管她就站在他的眼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让他感到仿佛穷尽一生也无法靠近。
“常醉……”
她的眼神一瞬间闪烁，仍是微笑：“对不起，我……”
“等等！”他忽然打断她的话，“如果这是你最终的答案，那么，告诉我原因，请让我知道为什么被判死刑。”
她却垂了头，一点一点，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对不起，我不想说原因。”
人的一生中，要面临多少绝断？为何这样虚幻的舍去，却仍能让人感到痛彻心扉？终是放入了感情了么？尽管与他之间的相识，缘于虚幻。
她笑，原来她也是彻底的输家，尽管装作不在意，却原来连最后的底气也已经输掉。
手按在鼠标上，慢慢点到桌面上的梦字图标，双击。
当那个熟悉的龙太子出现在长安城时，立刻收到系统消息：亲爱的朋友，我与凤栖梧结婚了……
她一怔，这消息的来源，可不是悠悠么？
立刻打开称谓，立刻发现“悠悠沧海的夫君”已经不见了。再打开好友栏，悠悠沧海关系那一栏上已变作了普通朋友，友好度只剩500。
她拧眉，立刻发消息：“悠悠你搞什么鬼？你自己开号跟我离婚，还嫁给那个变态？”
“你都能为别人放弃游戏了，为什么我不能跟别人结婚？”
这句回话让常醉一口气提不上来：“你胡说什么？”
“……你上QQ看留言，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了。谁让你这些天手机不开，电话也不接的。”
刚上QQ，还没来得及了解始末，那边天使呼她：“你总算上来了。”
“怎么，想跟我说我老婆改嫁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天使似乎有些犹豫，过一会儿才道：“诗书在卖号。”
她一呆。
“何必闹成这样，酒鬼，其实他早就跟我说过他现实里认识你。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而且，假如你的老师突然跟你说，他在游戏里认识你，还知道你总是在骂他，是不是很奇怪？”
她怔怔地望着天使的话，无法作出任何回答。
“你知道他的号花了多少心血，你就真忍心他把号卖掉吗？”
卖号吗……那……又与她何干呢……
常醉闭了眼，将头埋在臂弯里，感到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手臂上。
与她何干……
对着电脑，她一字一字地敲下：“他在哪里？”
“擂台边。”
直奔擂台，果然见他摆摊。依然是青衫灰发，依然是折扇轻摇。
她在他身边站定，手中的刑天之逆荧荧闪耀。
［长醉人间］我有话跟你说。
安静了好久，才见他发出消息来。
［漫卷诗书］你不用觉得内疚，我只是不想玩了而已。
她不管他，只管自己一字字地敲下去。
［长醉人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好，我告诉你。
［长醉人间］我不想再继续下去，并不只是因为你的隐瞒。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许我已经原谅你了，但是，但是我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们之间的开始，只是误会而已。
她看着屏幕，手指颤抖，却仍然打了下去。
［长醉人间］从一开始，我就误会了，原来我认识的漫卷诗书，根本不是我以为的样子。他误杀了我，所以情愿赔罪。我以为，他是那样耿直的人，情愿自己吃亏，也不亏待别人。
她不知道，她打出这一句话，屏幕那端的人刹那间如何心惊。
［漫卷诗书］现在呢？我现在在你眼中又是什么样子？
［长醉人间］有些事……容容她告诉我了。
［长醉人间］我想，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很抱歉，是我自以为是。
她原以为，这样绝情的对待，他终会淡忘，却没料到，他竟也如此不给退路。
很久很久以后，才看到他的回答。
［漫卷诗书］你是想说，你终于发现我不是你以为的好人对不对？所以你没有留恋的必要了是不是？
她沉默。
他咬了牙，有如发狂。
［漫卷诗书］是，我从来就不是好人，我不亏欠别人，因为我不想跟别人有什么牵扯!我从来就没有所谓的热心，不喜欢的事只会冷眼旁观，我不关心别人的死活，我只管做自己的事。我从来从来就是个这么冷漠这么寡情的人!
［漫卷诗书］可是常醉，是你招惹我的。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根本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你就来招惹我，可是结果你发现不是，就狠狠地甩掉我。常醉，你真绝情！
她默然不语，因为她无可辩驳。
［漫卷诗书］那么，你现在又想做什么？阻止我卖号好减轻你的愧疚吗？够了，你没有必要再做什么，我不会再留下来，这个游戏我玩得太认真了，现在输得一塌糊涂我也认了。你既已绝了我的后路，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如你所愿，这个游戏到此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