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宝塔中的舍利,被昏黄的记忆尘封。月光的映射下,渐渐焕发出祥和的光彩来。舍利在氤氲的烟雾升腾,幻化成无数种玄妙奇巧的形状,故事,就在其中了。
江皱城外身着劲装的官人骑着马往城里赶,马蹄扬起一阵轻烟,烟尘过尽,身着灰色僧袍的僧人从化生寺向东飞奔,跑得气喘嘘嘘,他要送舍利儿去金山寺,方丈吩咐:“这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路小心,不能有任何差池”。僧人唤作了缘,终日沉溺在经书里,足不出寺,方丈派他下山,原是想锻炼他。只是他太瘦弱了啊,常人走五十里路只需大半天,他却走了整一天,入夜才到西四。路旁有卖水的,马上要收摊了,僧人紧赶上去讨水喝,把那碗浑浊的水底一饮而尽,长舒了口气,拉起僧袍来擦嘴,四处张望一下,顺着金山寺的方向慢慢蹭。
僧人隐隐听到呼救之声,细听却又不知所云,举目望去,森林里有人撕打,僧人哪里管得许多,大步冲过去,大喝一声:“怎么回事?”只见绿衣女子,被几个牛头怪纠缠,若晚些,便遭了毒手,见有人来救,修女奋力挣扎,朝僧人飞奔。为首的牛兵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白净瘦弱的僧人,顿时放下心来,使个眼色,几个人迅速扑上,将僧人和女子围在当中。牛兵叉腰训斥:“臭和尚,好好念你的经,闲事哪里轮到你来管?”僧人气定神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牛头兵大笑起来,让他看看,救了什么人,僧人扭头相顾,正对上修女一双碧蓝深邃的眼。一刹那,僧人如被雷击,痒的,酸的,麻的,甜的,五味俱全,心狂跳,口干舌燥,“这女子是会妖法的!”僧人心想,他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总不能半途而废,僧人朗声说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妖是妖它妈生的,人是人他妈生了的”,不等和尚说完,便群起攻之,瞬间将他打翻在地,僧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只管趴在地上惨号,女子腾出手,朝天放了一只枚暗器。飞到半空自己爆炸开来,一张金色的大网罩了下来。牛头兵们一看形势不好,使个眼色,转身就颠,临走时朝和尚口吐火焰,僧人顿时昏迷过去。
恍惚中醒来,绿衣女子在侧,正细心为他擦汗,僧人大惊,使劲躲,缩到墙角去,低着头念“男女授受不亲”。女子听不明白,皱着眉看他,光头男人神色慌张,红着脸不敢正视自己。“他为什么怕我呢?”
僧人的状况使她有几分尴尬,她哪里会懂得红粉骷髅的意思,若按这个说法,她此刻应该是粉得发紫了。僧人对自己的处境很是担心,心还是狂跳,口依旧干燥,最痛苦的是,其他部分也有反应,不能应时起身,想着,念着,额滚烫,脸发烧。就这样吧,僧人陷入到爱里去了,爱得让他几乎忘了舍利,那个价值连城的宝贝。绿衣女子笑盈盈看了他一眼,把毛巾搁在桌上,转身出门,房间留着一股幽香。这时方才想起正事,僧人窜下床去翻看宝贝,完好无缺,这才松了口气,起床出门,四处找那女子,准备告辞,女子却早已不见踪影,正彷徨时,迎面走来黑衣女子,诧异地看他,呆立当场一个和尚出现在盘丝洞里,是什么状况?一声惊呼之后,许多个女子从各房间里踱出,齐齐盯住僧人,交头接耳,僧人不明就理,唱了一喏,“小僧了因,流落此地,承蒙一位热心女施主收留,现将告辞,各位施主可否告之她的行踪?”为首的白衣女子用深邃的眼睛看着他,和尚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僧人要在最短时间内赶到金山寺,不管怎样,这次下山,任务也耽搁了,女人也碰过了,说不定昏迷时荤腥也沾过了,僧人想到这里便有些泄气,一路叹着气慢慢蹭,边蹭边想修女的
样貌,隐隐猜测出自己一定是着了女子的妖法,思念这么深,无法自拔,越想越怕,走到金山寺,终于想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心魔不除,前功尽弃。
金山寺内僧众见他到来,惊诧异常,都道他是遭了什么劫难,被贼人所害,没想到七日后还能平安归来,佛珠儿还在。住持问他发生过什么事,了因只说路途艰险,非常困顿,想找地方歇息,找间禅房住了进去,紧闭房门,不见访客。天色渐晚,在黑暗的空间里,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射到墙上,她还在眨着那双蓝眼睛,僧人盘腿坐在床上,大声诵读经文:“庐迦帝,迦罗帝,夷疁利,魔诃菩提萨倕……”他以为佛祖会来打救,却不知,心魔起时,只一个情字便大破因果。女人的影子在墙上越发清晰,窗外树影晃动,墙上的她也跟着动起来,跳着妖异的舞蹈,柔软地扭曲着身体。僧人忍无可忍,以头抢地,悲号“佛祖救我”,她依然在。
次日,清晨,方丈差人叫了因过去——念珠儿上的舍利不见了。
小和尚悲苦莫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动了凡心终究被佛祖看了去,是天意。狠下心来,跪到青砖上,把这几日的遭遇一五一日交代个干净,说到最后悔恨交加泣不成声。方丈见状,也不便苛责,使个眼色,住持高声颂读戒规,命了因面壁三月,闭门思过。
方丈告诉他,你中了盘丝岭的催青**什么都忘了。
她来了,穿着那身扎眼的绿衣。女人怎能进到金山寺?更何况是妖邪教派的女子。女子被一干僧众驱赶着,用扫帚,传说中这些女子是回妖法的,所以僧人们并不敢逼得太近。女子苦苦地哀求着。正争执时,了因破门而出,圆瞪双眼,楞楞地看着这个蓝眼睛的美丽女子。
他躲开了,紧靠在墙上,紧皱着眉看她。一个月的思考,总该悟出些道理。
她疑惑地盯着他,这个男人,灰袍依旧,目光却不再熟悉。她靠近,他往后退,逼到墙的一角,他无处可逃。僧人把眼紧闭,手又合到一起,“摩诃罚阁耶帝,陀罗陀罗,地利尼,室佛罗耶……”没用的东西,除了颂经,他还会做些甚么?女子呵气如兰,把手伸过来拉他,他听到她在低泣,忍不住,心不静,不净,六根不净。她求他:“对我说句话。罢了罢了,枉他世修行,终逃不过轮回戏耍。僧人定了定神,鼓足勇气,把舌伸出来,用力咬下,剧痛难耐,强忍住不呻吟,把半截断舌收回嘴里。这便睁开双眼,口中流血不止,顺着嘴角一滴滴往下渗,倔强地看着她,女子哪里懂得这其中的意义?只觉得诧异。法名唤作玄奘的法师见势凶险,在旁高声质问:“真断了眼耳舌鼻身意,能真断了心么? 真断了眼耳舌鼻身意,那即使有心又有什么意义?"了因听罢,迷茫地抬起眼来看,仰视着和尚的威严法像。嘴角的血还在流淌,心潮澎湃,小和尚六根未净,忍不住,眼中泪光莹莹。
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仍未悟道?玄奘继续吟颂:”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人无余涅槃而灭度之“,了因兀自懵懵懂懂,只把眼睛的余光在女子的身上横扫,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玄奘大怒,深呼吸,运起丹田气,大吼一声:呔!一心不乱,万缘放下,还不悟么?
金色的佛光下,绿衣女子为之退却。小和尚微笑着盘腿而坐,心中默念梵经。女子来拉他,也不动,心意此刻方绝。法号长鸣,僧人表情祥和,食拇搭起,一如佛祖拈花不语,哪管女子泪眼相依?
她终敌不过佛,讪讪地离开,她猛然想起,还欠了他一样东西,转身返回,把那颗舍利交给玄奘。"我师傅白晶晶只是打晕了他,他一个人拿着佛门至宝,早晚会被魔王寨的抢去。师傅为了孙悟空,已经把****列为禁术,不让门下弟子再用了。了因大惊之下,竟然疯了。
从此,金山寺多了一名酒肉和尚,不礼佛,不颂经。偶尔从嘴角会迸出几个恶狠狠的字:"有机会我一定杀了唐玄奘。"盘丝岭也多了一个女妖,专吃路人,人称金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