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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另有目的。 | |||
翻过葛岭,见 钱塘江,不知我的叔父 | 到湖光山色,这里和千 是否还在那里。 | 年前没有什么不同,多 | 了两条堤坝,湖底直通 |
千年前,当我 爱的,一个是我自己选 | 从水底钻出来时,柳毅 的,一个是为了延续另 | 携壶月下。我的生命中 一个已经死去的生命。 | 有两个男人,都是我深 |
我们徒步而行 躲在家里不愿出门,何 才是最象新年的吗? | ,这是一个安静平和的 况刚刚过了旧历的新年 | 午后,没有什么行人, ,不是有一个当红的作 | 这样冷的天气,大家都 家说过,旧历的新年, |
到了傍晚,忽 指前面的塔:“这便是 | 然雪霁云开,一抹斜照 雷峰塔了。” | 衔山映水,红霞翻滚, | 色如胭脂。章正秋指了 |
塔很破败,在 | 寒风中摇摇欲坠,我暗 | 暗地担心:“这塔似乎 | 要倒了。” |
章正秋淡淡地 倒啊!” | 道:“江潮不起,西湖 | 水干,雷峰塔倒,白蛇 | 出世。这塔可不能随便 |
我失笑:“你 | 也相信这个吗?你相信 | 世上有神仙鬼怪吗?” | |
他若有所思地 | 瞟了我一眼,“你不相 | 信吗?” | |
我一怔,他是 气十分纯净,闻不出一 | 什么意思?他们这些接 丝蛇妖的气息,也许我 | 受新式教育的人,不都 的嗅觉在变成人的那一 | 是不相信这些的吗?空 刻已经退化了。 |
只有一个行动 门。 | 维艰的老者看守着雷峰 | 塔,我们敲了许久门, | 他才一瘸一拐地走来应 |
打开门后,他 | 看了我们一眼,沙哑着 | 嗓子说:“你们来了? | ” |
我们一起点头 | 。 | ||
他向后退了一 | 步,“那就进来吧!” | ||
我与章正秋对 | 视一眼,他知道我们会 | 来吗? | |
他蹒跚地向着 | 塔侧的一个小屋走去, | 边走边说:“去登塔吧 | !” |
章正秋笑道: | “真是一个奇怪的老头 | 。” | |
我笑笑不语。 | |||
每登上一层台 奇迹。 | 阶都感觉到塔身的震动 | ,这样败旧的一座塔居 | 然还耸立不倒,真是个 |
终于登上最高 最后看一眼雷峰夕照。 | 一层,太阳已经隐没不 | 见,那一日惊鸿一瞥的 | 阳光似乎就是为了让我 |
青山白头,只 的湖光山色,我曾与柳 | 为了一夕飞雪,这千年 毅泛舟湖上,现在他又 | 多的时光,却无法使我 在何处? | 老去分毫。面前是熟悉 |
一只飞鸿在雪 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 | 上落了一下,立刻又展 指爪,鸿飞哪复记东西 | 翅飞起,不知去向。人 。 | 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 |
伫立不动,听 | 见寒风呼啸而过,章正 | 秋说:“到底是不是你 | 杀了阮织云。” |
此时他站在我 推下塔去呢?那一刻, | 的身后,我凭栏而立, 我居然产生了这种想法 | 我感觉到他的手搭在我 。 | 的肩头,他会不会将我 |
我回过头,凝 了这双眼睛。 | 视着他的眼睛,那一双 | 漆黑的眼眸,我第一次 | 见到他的时候,就爱上 |
他一眨不眨地 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普通 | 盯着我,似乎能够一直 人,我不同,我已经活 | 看到我的心底。可是他 了千年多了。 | 看不到我的心底,他只 |
我微微一笑, 白,回首张望,塔身震 我的手。我们两个抱做 | 正想开口。塔却忽然剧 动地更加厉害,我无法 一团,滚在地上。 | 烈地震动起来,远处传 立足,几乎翻过栏杆跌 | 来几声炮声,他脸色发 了出去,他却一把拉住 |
几秒钟后,剧 砸在自己的身上。我努 也已经朽坏,却应该是 | 烈震动的塔终于“轰” 力从他的肩头探出头去 比较安全的地方。 | 地一声向下坍塌,他紧 ,不远处是支持塔身的 | 紧地抱着我,任凭砖石 中轴圆木,虽然那木头 |
我立刻推着他 木支持住的一个小空间 之讹。 | 向那方向滚去,塔终于 ,容纳了我们两人的身 | 完全塌了下来,我们却 体,虽然无法出去,却 | 滚到那圆木之旁,被圆 总算避免了被砖石砸死 |
他额上流出鲜 安静地倦伏。 | 血,一滴一滴地落到我 | 脸上。这地方几乎不能 | 容我们转动身体,只能 |
我说:“雷峰 | 塔倒了。” | ||
他苦笑:“我 | 们运气很好。” | ||
我微微一笑: |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 | 人来救我们。” | |
他叹了口气: 果这样,我们支持不过 | “很难说,也许大家会 七天。希望七天之内, | 因为白蛇的传说而不愿 会有人来救我们。” | 清理雷峰塔的废墟。如 |
我默然,我不 ,没有水的情况下,他 | 同,不要说是七天,就 只能活七天。 | 算是七十天,七百天我 | 也不会死。可是他会死 |
我紧紧地抱着 的,龙是水族,生来冷 | 他,感觉着他温暖的体 血,体温又怎么可能高 | 温。他真地不同了,千 呢? | 年前,他的身体是冰冷 |
我说:“不用 | 怕,那个老头,他知道 | 我们在里面。” | |
他苦笑了笑, | 默然不语。 | ||
我们安静地等 发生了什么事情。 | 待着人们的救助,然而 | 并没有人来。枪炮声稀 | 稀落落地响着,不知道 |
后来我才知道 人心惶惶,个个自危, | ,那一天孙传芳的军队 坊间传说也许这个世界 | 进了杭州城,雷峰塔却 的末日就要来临了。 | 刚巧倒塌,一时之间, |
我不饿,但大 会死吗?他会死在我的 | 概三四天后,他却已经 身边吗? | 无法支持,我感觉到他 | 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 |
我笑问:“你 | 吃不吃人肉?” | ||
他没有回答, ” | 他已经无力回答,我说 | :“你吃我的肉吧!这 | 样你就能活得长一些。 |
他不语,我把 血更有营养。”营养这 | 肩头凑到他的嘴边:“ 个词是我新学的,大概 | 要不你就喝我的血吧! 是这么用的。 | 我的血也许比一般的人 |
他微微侧了侧 ,你却还和几天前一样 | 头,用虚弱地声音问我 ?你不用吃喝也能活下 | :“为什么你没有事? 去吗?” | 为什么我已经奄奄一息 |
当然,我在古 ,我不是白蛇,我曾经 | 墓中住了千年,不吃不 是一条白龙。 | 喝,不也一样活下来了 | 吗?可是你却不会明白 |
有人翻石的声 | 音传来,我精神一振, | 推了推他:“有救了。 | ” |
他全无反应, 跳动。 | 头无力地垂着,他死了 | 吗?不,我能够感觉到 | 他的心跳,他的心还在 |
终于有一丝光 | 线传来,我拼命大声叫 | :“救命啊!救救我们 | 。” |
我听见清理废 | 墟的工人之间的对话: | “天啊!这下面居然有 | 人。” |
“不会是白娘 | 子吧!” | ||
“你发什么疯 | ,白娘子还要人救吗? | ” | |
“怎么知道? | 这雷峰塔下压的不是白 | 蛇又会是谁呢?” | |
的多的得好好一的 | 哈了的得多好得能 | 一的哈个能哈哈个 | 了多个能一好好我 |
章正秋没有死 跳,医生检查了我以后 在塔下几天,又能奈我 | ,但他被关进医院的时 露出惊异不安的神情, 何? | 候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当然会惊异,我是一 | 了。我不同,我活蹦乱 个不死的人,只是被困 |
章正秋的伤不 | 重,在调养了几日后, | 也恢复了元气。 | |
他昏迷不醒的 ,以西楼宋嫂鱼闻名天 | 时候,我去了千年前的 下。 | 旧居,那湖畔的小屋如 | 今已经成了楼外楼酒楼 |
我去吃了一顿 | 宋嫂鱼,到了嘴里只觉 | 得酸酸的,酸得眼泪都 | 快流出来了。 |
章正秋的病有 世,人人都往上海跑, | 了起色,他却不急着回 只有他对于外面的事情 | 上海,每日在病房中发 一丝一毫都不放在心上 | 呆,现在的杭州是个乱 。 |
他不放在心上 一个意外的介入者,我 | ,我也更不会放在心上 的时代早已经死去了。 |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 | 我的了,我觉得我只是 |
他可以行动后 年前不同,千年前的他 | ,忽然说要去江边。我 ,不会象现在这样优柔 | 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 寡断。 | 终于要绝断了。他和千 |
江边很荒芜, | 更加没有人烟。 | ||
虽然下了雪, | 但江水可没有结冰,深 | 深黑黑的,我的叔父还 | 在这江的深处吗? |
他说:“我那 | 次问你的问题,你可想 | 明白答案了?” | |
我微微一笑: | “你自己可想明白了? | ” | |
他淡淡地说: | “我想明白了,可是我 | 还是想知道你的答案。 | ” |
我回头看着他 去的。” | ,“其实你早就知道答 | 案,阮姐不是早就告诉 | 你了吗?是我将她推下 |
我终于明白阮 那个永远是在下风,而 | 织云为什么在最后的一 死的人却占着上风,又 | 刻将我推开,宁愿自己 有谁能与死去的人相比 | 坠下楼去,因为活着的 呢? |
他默然注视着 信,如今我终于相信了 | 我:“可是她告诉我的 。” | 并不是这个,她告诉我 | 你不是人,我本来不相 |
“你相信了? | ” | ||
“难道你是人 | 吗?如果你是人,为什 | 么被困在塔下的时候, | 你完全没有事?” |
我忍不住大笑 到底是什么妖孽呢?你 是什么妖孽? | ,这真是挺滑稽的事情 对我说你已经是一个人 | ,我还清楚地记得柳毅 了,可是这个世上有不 | 对我说的话,他说:你 会变老的人吗?你到底 |
我到底是不是 | 一个人呢? | ||
“你猜得不错 | ,我确实不是人,你知 | 道我是什么吗?”我故 | 意眨了眨眼睛。 |
我指了指雷峰 。” | 塔的方向:“我是一个 | 蛇精啊!也许就是那条 | 被压在雷峰塔下的蛇精 |
他用一种奇异 两步的距离,却如同天 不是那条紫色的龙。 | 的目光看着我,然后慢 涯般遥远。如今我总该 | 慢地退后两步,我绝望 明白了,他虽然长着一 | 地看着他后退,虽然是 张相同的脸,可早已经 |
我曾经以为命 | 运会给我重来一次的机 | 会,其实命运什么都没 | 有给我。 |
他的右手一直 然是蛇精,可不会害你 | 揣在口袋里,他的口袋 。” | 里藏着什么。我跨前一 | 步:“你别后退,我虽 |
他又后退了两 前进了,别再过来,否 | 步,右手终于伸出来, 则,我会杀死你。” | 原来他带了一把枪,他 | 用枪指着我:“你别再 |
“你会杀死我 | ?是因为我把阮织云推 | 下了楼,还是因为我是 | 蛇精呢?” |
他一下茫然, | 为了什么?“当然是两 | 者都有,也许……”也 | 许会有别的原因吧? |
也许那就是他 | 再次降生的宿命吧?! | ||
他没有说,他 明白他自己曾经是那条 | 不明白,他虽然在我指 紫色的龙。 | 引下一点一点地写下了 | 龙女的故事,可是他不 |
我仍然向前跨 | 了一步,“你真会杀我 | 吗?不会吧?” | |
他咬着牙:“ | 别再向前了,我会开枪 | 的,我真地会开枪的。 | ” |
那就开吧!我 在向前逼近。他的手开 耐都是有极限的。他不 | 继续向前逼近,他向后 始颤抖,我知道他要忍 再是龙族,只有龙族才 | 退,一直退到一棵树前 不住了,他现在是一个 有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 | ,退无可退,可是我还 普通的人,普通人的忍 气度。 |
夕阳如血,大 | 江奔腾,玉露凋伤枫树 | 林,这凄然,古今皆同 | 。 |
又向前跨了最 ,枪口冒出一缕青烟。 | 后一步,枪声响起时, 我略垂了垂头,看见胸 | 天地咸惊。我凝住不动 前白色旗袍上的一朵血 | ,他的手仍然向前举着 花。 |
这一枪应该是 及待地涌出,随着鲜血 | 正好穿过了我的心口, 的流离,生命也在慢慢 | 我感觉到心底的凉意, 地离开我的身体。 | 却不觉得疼,鲜血迫不 |
我会死吗?我 | 不是长生不死的吗? | ||
忽听远处万马 经有千年没有见到这种 | 奔腾之声,我们一声悚 盛景了。 | 然回首,江潮来了,一 | 线潮水势不可挡,我已 |
我回首一笑: 运而活,现在我终于相 | “你还记得吗?很久很 信了。等了千年,原来 | 久以前,你对我说我们 我等的还是这一天。” | 每个人都是为了一个命 |
他惊疑地看着 时,听见身后的叫声: | 我,我向着江边走去, “那迦!” | 潮水越来越近,叔父在 | 潮底吗?当我跃向江潮 |
他终于记得我 | 的名字了,我不是什么 | 龙雪晨,我是那迦。 | |
回首间,他孑 古今皆同。 | 然一身立在江侧,夕阳 | 如血,大江奔腾,玉露 | 凋伤枫树林,这凄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