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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你的鬼妻(六)

时间:2006-09-01 16:06 作者:红尘メ无你 手机订阅 参与评论(0) 【投稿】
怎麽?独自一个?”

瑶光惊跳起来,瞧见那人的白衫尽是血红,从前襟染至下摆,两边的袖口亦是,斑斑血迹,那模样阴森得令人毛骨发寒。


历经两次的教训,再没察觉,她就真的是笨到了家。宁下心神,她稍退一步,视线戒备地随他移动,丝毫不敢松懈。


“呵,怎不说话?你上回瞧见我,主动拉我衣袖,还同我说了好多的话,才几日不见,这么冷淡?”他连文竹青负手於身後的样子都仿得惟妙惟肖,若不看他的眼眸,没有上次的教训,瑶光仍是难以分出。


“你自己没躯壳吗?干啥儿只会化成别人的模样,拾人牙慧。”她成语用得有点儿怪,可眼下是非常时期!没时间斟酌。


她的话刺中他痛处,苍白的脸转为沉凝,他逼近,森然地道:“若非我遭那老道一剑,躯壳毁去,我何须化成他人样子?!哼哼,他不让我安稳,我也不教他好过。”


瑶光被逼得节节後逼,他虽说受伤,可是瑶光不知他伤至何种程度,以自己尚称三脚猫的法术不知可抵挡多久?


她有银珠在身,照理说能大有作为,可惜念得最顺的法咒就是移形换位和五心雷咒,前一个是经常使用,后一个是因法咒好记,仅五个字。至於其他高保一点的还得顿一顿再想一想。


可是眼下机会千载难逢,她不想施法避开,拖得一时是一时,大哥和文竹青就在左近,希望在这段时间,他们有所感应,能在自己被他撕吞入腹前赶到。


“你说话便说话,不必一直靠近,我没有耳背。”闻到他身上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儿,惹得瑶光直想反胃,她捣住心口,声音持平。


“你不是喜欢这个家伙吗?”他指了指自己,笑得诡异莫测,“现下,我是他,他是我,你大可将我当成他,我想靠近你、抱著你,闻闻你身上的味儿,尝尝你小嘴的柔软,让你快活。”


回答他的是一记五心雷,出其不意地轰在他脚边,他好似有些讶异,没料及她低微的灵通能制造出威力甚强的法咒。


“该死!”瑶光极不淑女地诅咒,距离这麽近她还会打歪!天啊!她真想捅自己两刀。不给对方思索时间,她手结法印,连续三记五心电,打得他倒退三大步,最後一记还烧破他的衣摆,给了瑶光好大的鼓舞。


她不曾歇息,一口气击出十几掌,将他驱过一段距离,却无法打中他身躯。


瑶光觉得气息不顺,手在胸前不停地给印,“天、地、乾、坤、气!”她掌心朝他击出,竟无任何动静。一急,她再试一次,仍是发不出威力。


“天、地、乾、坤、气!”再试一次。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喘著,额际怖满冷汗。


“呵呵呵呵,敢情是黔驴技穷,你只会一招。”


“有、有种你等我,我、我休息、休息一下再同你大战三百回合……咳咳咳……”她体内有灵能,却不知如何用之。


“打是情、骂是爱,你既不打我,就挨我爱你了。”他飘得好快,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到瑶光面前,她伸手欲要推开,身子教他箍在双臂中,连手也一同抱住。


“小人!”血的腥味。


“呵呵呵,你错了,我不是人,你也不是。你该跟我在一起,来到我的身边。”


他的头倾下。


“作梦!”她好想吐,好多好多的血味。


瑶光眯眼瞪住他,彷佛见到他周遭一圈绿光,他的脸妖异地变化颜色,最後脱去人的皮相,血盆似的大口,皮肤……瑶光不知那可不可以称为皮肤,像无数的小瘤连结而成,泛著诡异的育光。


“放开我……”没什麽说服力,因她已开始呕吐,腹中并无任何食物,只是止不住的反胃。他想吃了她,瑶光有这样的感觉……她就要被、被吃掉了……


黏稠又冰凉的东西滑过她的脸顿,血腥味中还夹杂著一股腐肉的恶臭,瑶光睁开眼,差些厥过去,见那血口中吐出一条黄绿颜色的舌,正上上下下舔著她的脸。


她之前……就是被他强吻的吗?简直是青天霹雳!


不能慌、不能慌!她再度闭眼,心中暗念,成功的移形换位,但可能是灵力不聚,也可能心神难定,瑶光发现自己并未远离他,约莫十步之遥,她跌得极为狼狈,已是气喘吁吁。


而那魔胎怀中空空,回转过身,对住瑶光咭咭怪笑,人皮已裂至腰际,显露出来的躯壳真不好看,真的……很不好看。


瑶光再试一回移形换位,已不管用。她勉强爬起,拨开黏在脸上的长发,不住用袖子擦去他舌头分泌的黏腻。


既然法术不行,只好回归原始,在他朝她冲来之际,瑶光飘开,速度之快教她没暇顾及方向,接著腰间一紧,无中生有的一只臂膀捞住了她。


“啊!放开放开,滚啦!”以为是那魔物,她踢脚挥手地疯狂挣扎。直到自己被举到一张英俊却又怒不可遏的面容前,瑶光愣了一愣,终於喜极而泣地唤著:“竹青——”


不允许多说了。那魔胎完全褪下人皮,身躯暴长倍馀,胸口曾经中剑之处泛著妖邪红光,尚未愈合,渗出的却是青黄色的血,好似极痛,痛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他发了狂地扭动身体,周围的绿光范围加大,一对眼闪著红芒。


猛地,他血口大张,五指生出锐利的长爪,臂膀伸长好几倍,直直对住他们俩扑来。


“竹青?!”瑶光闭目狂喊,却不是躲在文竹青背後,而是张大双臂,咬著牙挡在他身前。


自己都难自保,还妄想护住旁人。文竹青教她气得七窍生烟,彷佛这么长久的岁月中,所有怒气都在遇上她後一并爆发。


传人耳中是一声震天裂地的痛苦嘶吼,利爪没有落下,瑶光睁开一只眼,再睁开第二只眼,一对臂膀掠过自己的两边肩胛由身後伸出,文竹青双臂平举,掌心击出的五心雷威猛更胜方才,准确地打中魔胎,将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震出大段距离。


“躲好!”趁空,他拉著她塞至身後,眼眸几要烧出火花。


“不要!”


“脸都吓白了,别说你不怕!”


“我怕。”她坦然承认。


“那就躲好!”


“不躲!”瑶光甩开他的掌握,跟著喊:“你没有灵通护体会受伤的!”


“我没那麽脆弱。你该死的给我躲好!”他怒瞪她,但效果不彰,瑶光仍是倔强又顽强。


“我不会拟著你!”她吼回去。如今情势紧迫,要他取回元虚银珠也已不及,她怎能躲开,要他单独对付一只发狂的魔物?!


“你在这儿就该死的碍著我!”她一定要这般固持己见吗?


唉唉,没谁能化解,但现下实在不是吵嘴的时候。


那只魔胎重新站起身躯,绿色光圈逐渐加大中,表示能量增加,一定要趁此次将他收拾,若再让他逃脱,后果不堪设想。


文竹青双手连环结印,“去”地一声,两片银色光刀以迥旋方式凌厉地飞去,分左右两方攻击。


此刻,气流中邋邋作响,一柄铜钱金剑破空疾射而来,直对魔胎后背。


他已然发觉,喉间发出嘶叫,铜钱剑的神威教他惊惧於心,他费劲而狠狠地躲开,腰间却避无可避地中了一片光刀,登时浑浊的血流了出来,空气中散著一股浓烈的恶臭。


“老妖魔,今日本天师就收了你,替天行道!”


铜钱剑飞转回来,那驭剑者凌空而降,稳稳地握住飞回手中的神器。那些伴随的小鬼一落地便主动分散四方,将魔胎团团包围。


大哥来了。瑶光心稍安定,咽了了教紧张情绪掐得发疼的喉头。


魔胎自知难逃升天,仍是顽抗。他朝暗处扑去,欲籍黑暗来隐藏行迹,实则声东击西,一干小鬼教他的利爪扫过,开膛剖肚,哀声遍起。寻得空隙,他正要投身於漆黑中,铜钱剑将他逼了回来,为防他再度脱逃,文竹青身如雷电地飞奔而去,与天师双双夹攻。


“去!”他结印出掌,银光飞旋,纷纷击入魔胎躯体。


那魔物仰天狂叫,绿光时明时灭,忽而掉回头血红的眼定定地看住文竹青。


结印不停,他双目亦精光闪烁看著那只魔,手指在胸前变化,一面瞧著他对自己飞扑过来!他不动不躲,宜挺挺立著,想以最后一个银光刀击入魔胎的眉心,减其元灵。


“风、火、雷、电。四豫听我,去!”


“去”的同时,入文竹青眼帘的除了那只魔胎外,还有一个惊急飘向他的身影。他来不及出声唤她,心在瞬间提到喉头,彷佛就要跳出,在眨眼间经历了上下起伏的情绪,震荡得快要晕厥。


所有的动作变得好慢,一幕一幕地转动。


他将银光击出,不及看是否命中魔胎的眉心,自己的身躯已让一个娇小的身子冲撞倒地,他感觉得到,她柔软的身子覆在自己上方,他的头教她揽在怀中,是很生气,因她总说不听,又拿她的小命来玩,可是,不知怎地,心中竟有一股模糊的暖意……


一声凄厉的嘶呜划破天际,亦将文竹青震了回来,他迅速爬起,改将女子小巧身子护在怀中,两眼戒备地直视那魔胎。


只见他走了几步,再也无力支持,铜钱剑穿胸而过,碎裂了他青色的上半身。


“轰”地一声,丑陋的躯壳散成片片,恶臭的血喷得四处皆是。


“哇,好臭呀。”天师收回剑,大袖抹去满脸黄黄绿绿的血,一面道:“文老弟,你的银光刀愈见厉害,又不失准头,改日定要向你讨教。”他大袖一挥,原地半转,衣袖放下时,又是崭新的红抱大衣。


坐在地上的两人谁也没吭声,文竹青的脸色难看得可以,手劲不知如何掌捏,是要抱紧怀中人好?还是该好好地赏一顿打?


瑶光知道他忽著,可是有什么法子呢?见那魔胎扑击他,他不躲开,又无银珠灵通护体,她管不住自己的脚,下意识便朝他奔来了。


“大哥——”她可怜兮兮地唤著,可能受了惊吓,一张脸白得透彻。


“好了好了,文老弟,我这妹子也是顾念著你,才会如此不知轻重,你们俩就和好吧,别再不愉快了。”天师下来打圆场。


瑶光咬著唇,眼神怯怯地调向身旁的男子,果如预期地接触到他冒火的眼,登时心中更是难过,她尽量将声音持平,“若是你受了伤,都成我的罪过了……


我才不、不要当这种罪人……“


文竹青忍无可忍,如鹰猎物般地紧扣住她两臂,管不了会不会捉疼了她,向来温和的语气跑得不见踪影,他对著她狂喊:“你就是要这麽任性,拿自己开玩笑,见我替你担忧才痛快吗?我的法力足以自保除妖,我懂得衡量,根本毋需银珠相助,你、你——”他咬牙切齿地瞪著,到得最後却不知想骂些什么好。


瑶光眼神有些涣散,实在好疼,感觉腹部阵阵烧灼,有些支不住了。


“我有银珠……护体,我、我没事的……我没事……”她胡乱喃著,按住腹部的手无力地垂下,软软地倒向他。


“瑶光!”惊觉不对,他审视著她,终於瞧见她腹上殷红一片,应是方才她覆在他身上时,中了那魔胎的五爪。


“瑶光——”他狂喊,心脏如受重捶。


第八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肚腹好疼,火辣辣地烧灼箸,锐利五爪划开肌肤的惊恐感觉仍残存著,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即便是睡著,也要纠缠著她。


瑶光的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脑中穿梭在现实与梦境中,一会儿梦见魔胎未灭,张著血红大嘴追逐著、吞噬了她;一会儿又梦见竹青一身白杉,伫立在陶家村月夜下的柏杨树底下,手中把玩著地的串铃儿……


她想奔去他身边,脚却有千斤重,陷在泥泞中愈况愈深,她拚了命地挣扎、挣扎,竹青只是瞧著、笑著,脸上的表情好温和,任著她没入黑暗中。


耳边,只有铃音……只有铃音……她哭了起来。


“瑶光!醒醒,你在作恶梦,瑶光!”大掌摇著她,声音温和中有著明显的焦虑。“瑶光、醒醒。”


“文老弟,别摇得那麽用力,她伤口刚愈合,这般摇晃会扯到她的肌肤,仍感觉得到痛。”天师在旁提醒。


“是……”他忽然惊觉,怕自己不知节制气力,反令她更难受,双掌赶忙收了回来,紧紧握住,心中却恨不得将她拥进怀中。


“瑶光妹子有你的银珠护体,仅受外伤罢了,你又以法力为她治愈伤口,不会有事的,她的魂魄静养片刻,一会儿即能醒来。”天师面容沉稳,瞧著情动的文竹青,暗暗思忖,这世俗的男女情爱威力真是不容小觑,与他的铜钱神剑一般神威无比。


如同要回应天师的话,躺在床上的人儿眼睫轻颤,伴著喉间断断续续的嘤泣,瑶光睁开迷蒙的眸子,见到离自己好近的那张俊容,一时间分不清虚实,心中委屈,眼泪如泉般地溢流出来。


“好了好了。本天师说会醒,这会儿不是醒来了吗?”忽觉自己在场挺不自在的,他挺直身躯,笑呵呵地叮咛:“瑶光妹子好生休息,大哥公事在身,只好将你再托文老弟照看,你可别再私自出冥界,教哥哥我操心。”也不等任何回答,他忽而移形换位,红抱身影倏地消失。


沉静中,男性修长的手指缓缓地为她拭去顿边的泪,他温和又苦恼地问:“伤处还疼著吗?”


神智回来了些许,瑶光怔怔地眨眼,眨掉许多的珠泪儿,她明明记得他好凶地骂人,骂得她几要抬不起头来,莫非自己真的胡涂了,现下仍在梦中。


“还疼?!我瞧瞧。”见瑶光不作声,他心一紧,伸手欲要撩高她的衣衫检视,那魔胎的利爪十分厉害,划得极探极重,几要刺穿她的肠腹,虽已施法抚平,他仍是忧心。


而瑶光永远不会知道,当他见著那几道血痕,看著血染红衣衫,他简宜心魂欲裂,痛苦得无以复加。


“啊!你做什么——”她不让看,脸虽苍白,颊上却染著两朵红云。“你、你你……住手呵。啊——疼阿……”她扭动箸,腹部的肌理一阵疼痛,反射性地抱住,身于弓成小虾米状。


“好、好,我不碰。”他有些手足无措,劝著:“你安静躺著,别动来动去,外伤虽已愈合,但仍需靠你自己的灵能恢复,待精神好些,我再教你运气行身之法,体中的银珠自会发挥灵通,届时,就不这麽疼了。”


又提那颗珠子了,勾起瑶光一切记忆。


她虽是对他生气,怨怼的心思浓了些。


“我才不要你的什麽、什麽金珠银珠,你快快将它取回,你怎么这样霸道?!


一点儿也不顾及别人感受,人家明说不要了,你偏把珠子强灌进来,我拿你的元虚珠子做什么?!不能玩、不能吃的。你若是、若是有何差池,岂不是全归我的错,你可是阴冥的判官,而我只是小小的孤魂野鬼,你这样护我,这个大恩惠,我承受不起。“


她与他是云泥之差,早有了这般的体认,他是成仙正果,不能涉及尘世的男女之情,自己虽钟情於他,又怎可任由情感泛滥。


受这苦楚,她一个便够了。


“你气虚、精魂委靡,那珠子可护你。”文竹青眉心淡蹙。


“我不要不要……”瑶光自是明白,他若不取走,凭她自己是没这样的神通将银珠吐出的,更何况现下还受了伤,灵力更弱。


“听话。”他叹著气,无奈地看著她闹孩子脾气,觉得小豆子都比她懂事些。


“不听不听。为什么是我听你的话,你不听我说?”她轻喊,双颊因激动而泛红,长发托著她的脸蛋楚楚可怜,眸子却是坚决又悲哀的。


“我已经努力不去招惹你了,已经好努力、好努力,你到底还要如何?!大哥一心想将我嫁你,是为了我心中的梦……但是我很清楚,你不能动情、不能有世俗的心,我若痴缠著你,一切只有痛苦。我求你,你把银珠取走可好?我不想与你再有交集,你好心一点,别教我又抱希望……”


一份情心中自知,瑶光无所奢求,只要有个小小的地方,完全的属於自已,让她独自浅尝沉吟。难道连这个小小冀篁,也无法得之吗?


静默许久,听她语中悲意,文竹青方寸如火如涛。


以往的岁月无她,是过得轻松自在,如今识得情欲,那千年来的日子如同梦幻,竟是虚无得无一可记。


“等你伤安稳了,我自会取走。”他的温言对上她的激动,大掌抚顺著她一头乌丝,聊以发泄想碰触她的欲望。


“呜呜……你不要理我……”感受他的温柔,又无法光明正大地爱他,这痛比那五爪剖腹更教她难以忍受。


她蜷缩在床上流泪,身子疼,感情也疼,想好好舔著伤口,他就在身边,用好温柔好温柔的眼神看著她,用好温柔好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她费尽心力才将对他的感情埋起,不让那洪流淹没,而如今,他却朝她走来,她真的错乱了,心又开始徘徊、允许去奢望——


“呜呜呜……若是理了我,又躲开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听著低喃,见她小脸带泪的无助神情,文竹青已难忍受,掌心抚著她嫣红的脸,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颚,心痛地吻住了她。


瑶光嘤咛一声,微微挣扎著,还是融化在火热的缠绵里,毕竟她是喜爱他的,这麽、这麽地喜爱他,但愿魂魄与他相同。


“我如何能不理你?”他叹息,明白前头有一场仗要打,若因这世间情爱获罪天庭,也由他去了,因为心动,一切值得。


“我会害了你。”他的唇形这麽好看,俊逸的脸悬在上方,瑶光端倪著,忍不住轻啄他的嘴,口中却说:“你把银珠取回,从此就不相干了,你仍是掌生死簿的地府判官,我还是在水岸边的一抹幽魂。你的恩情……瑶光不会忘记的。”


原还想随他学法术,但她多情情重,若在他身边,定是捺不下心思,到得那时,一切又要乱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的话令文竹青极不舒服。


什麽叫作不相干?!什麽叫作他的恩情她不会忘记?!唉,他从未谈过情说过爱,要如何表示,才能教她明白?


此时,某个玩意儿由瑶光袖中掉出,落在地上,清亮亮地一响。


两人视线不约而同地望去,那串铃儿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瑶光轻呼一声想拾回,文竹青比她还快,弯身已将串铃儿捞在手中。他端视著,忆及那时因月夜中乍现的清音,将他引到小河畔的树下,他随意取下了它,却难以料得自己亦会在情中伏首称臣。


“是我的,还给我。”瑶光想表现出无谓,但眸中的闪烁已说明一切。


“我记得你说,你将它丢到小河中,让它随水冲走了。”那时听了,心中微微的怅然若失,如今已知缘由。


“我去抬了回来,不行吗?”她瞪著他,轻喊著:“快快还我。”


他唇边缓缓露笑,将串铃儿收入怀中。


“你……还给我。”她急了,脸颊一羞,而他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她制住。


“还什么?”他还是笑,大掌安稳地搁在她腹上,一股气由他掌心暖和著她不时紧抽的腹肌,瑶光几要呻吟出声。


“我的串钤儿……你还、还我……”她想拍开他的手,可是意识好难控制,却反倒握住他的臂腕。


文竹青低低一笑,声音略沉,“是的,它原是你的,你将它挂在树枝上,给了我了。你莫要忘记。”


没忘呵,怎能轻忘?!


只是,瑶光不懂,他为何有这举动?为何说如此话语?


抱著一团疑惑,她在他绿竹小屋中调养修行,自那以後,他回复以往待她的一贯温和,只是好几回瑶光会捕捉到他瞧著她的眼神,揉进一份情愫,温柔又高深莫测的,总没来由教她心跳加促,耳根发烫。


她想问他,想将一切弄得明白,可是每每话到嘴边,又难以说起。


这日,瑶光独自在屋外漫步,绿竹随风摇曳,青翠中带来舒凉。


正自冥思,不远处的模糊景致中走来一人,她略微惊愕,因这个绿竹小屋除大哥、文竹青以及他底下办事的魑魅两鬼外,她尚未见过谁来拜纺。


那人亦是一身白衫,肤色较文竹青黝黑,粗眉炯目,肩宽腰壮。他来到瑶光面前,作了个揖,举止甚是持礼。


“敢问公子——”瑶光盈盈回礼,直觉来者并无恶意。


“瑶光姑娘切莫惊慌,在下与文判同僚,姓武。”


“原来是武判官爷。今日来访,不知有何见教?”毋需问名,反正名字都是假的。瑶光心中模糊想著,将来的将来,她会不会也忘了自己的名?


“正是为文兄弟与姑娘的事。”


闻言,瑶光心头一震,又随即宁定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该面对的便要鼓起勇气去面对。她侧过身子,定定瞧著绿竹上的环节,等著他的话。


“三天前,天师前来与阎君密谈许久,后来连裾同上天庭,说是要将你与文兄弟的婚事知会天帝,此事在天庭引起轩然大波,近日,你们的事已闹得神鬼皆知了。”他静静叙述。


瑶光瞪大眼睛,小口微张,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知大哥对她情义,可没思及他连商量也没,便大摇大摆上了天庭,执意嫁妹。


“我一直待在此处,这些事,还是首次听闻。”摇了摇头,她勉强镇静下来。


“我没想到大哥会这麽做……”她忽而抬头,语气转急,“武爷,此事天帝听闻,是否发了好大脾气?”若真如此,定要招罪,届时,她不仅连累竹青,连大哥也一同趟了进来,她怎能忍受?!怎能原谅自己?!


武判官微微笑道:“瑶光姑娘毋需慌急,天帝的想法往往是不能揣测的。天师文武兼具,论口才亦是天庭地界中的翘楚,事先又与阎君商议,此次上天庭,他指出天条之中明规:成仙正果者需摒弃人间一切情爱。”略顿了顿,当时激辩的情况光是想像已觉有趣至极。


他再度启口,“天师引用此天条,就人间两字做了精辟的解释,说文兄弟非世间凡人,瑶光姑娘则是自我修行的魂体,两位同人间半点关系也无,不食人间物,不饮人间水,因此,你们之间就不包括在人间情爱当中。若天帝与其他众仙执意阻挠,是师出无名,不让他顺利嫁妹,便是与他捉鬼天师过不去。”


“这简直……简直是……”瑶光咬唇跺脚,大哥这般为之,摆明同众家为难。


而那一番话乍听下虽是有理,仔细一想,则难脱强办之嫌,这简直就是在条规间寻缝隙,黑也能说成白。“我不想大哥为了我受责罚,可我却累了他。武爷,您能带著我吗?我、我想找大哥去,把话同他说明白。”


“你想怎么说?”


瑶光又是菱唇轻咬,秀眉微蹙,一会儿才说:“自得知竹青的身分,我便不曾想过要嫁他……我与他,身分太过悬殊,不相配也无法成对儿,若我痴缠著不肯放,到头来,我们两个都将痛苦。我会告诉大哥,请他别再为我的婚事烦忧,反正我是不会嫁的,不嫁文竹青,也不嫁任何人。”她玉面平转,神思染愁,眼眸似要摘出水来,一片雾气蒙蒙。


这便是文兄弟的抉择吗?为了她甘心冒犯天条,只求短暂的情爱。


那不是极其肤浅又极其虚幻的东西吗?他未掬水而饮,难知其中感受。


“武爷,求您带我寻天师去。可行?”瑶光略略振作地问。


他缓声道:“寻天师前……我想,有件事先说与你知。”


瑶光张著迷惑的眼等著。


“你与文兄弟之事,天帝尚未裁决如何处理。而文兄弟知天师与阎君曾上天庭为他请命,现今亦前去天庭负荆请罪,一方面是想独自担下所有罪责,请求天帝别降罪於阎君和夭师;另一方面则为了你们的情事。”


“情事……”瑶光怔然,摇著头,恍惚地喃著:“他不能动情的,他怎会动情,他对我、对我……”


它原是你的,你将它挂在树枝上,给了我了。


她忆及他的话,在这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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