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观音大士
建邺鬼患已除，水毒亦解，城内又恢复了生气。
敖少贤辞别了众人，独自回到水晶宫，相约十二门派盛会与李济再分高下。白翩翩目送敖少贤而去，心中滋味难表，她本就是代表魔道随李济告知大唐**参加十二门派事宜，事已完毕也就回去向师傅复命了。
李济是天界的精英子弟，尤其十二门派盛会来临之前事情更是多如牛毛，与程青阳和方觉音告别道：“这几日天界内盛传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处天降异象，三届各道人士纷纷前往寻觅，两位不妨亲自探寻一番。”言讫，化阵清风而去。
清风微荡，草木皆春，眺望东海，无边，无岸。传说在东海的对面便是蓬莱仙境。只是多年来无人去过。
当年秦始皇派徐福率五百童男童女远洋东海去寻找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岛，未果，惧始皇之威居于弹丸孤岛，是为扶桑。
几百年来，无数的人想求长生之术，却只能望洋兴叹。
“听说方寸山在西牛贺洲，听说是要跨越茫茫西海，去过的人寥寥无几，不过你们腾云驾雾一般的人物应当很快吧?”
“你们门派的漂亮女孩子多吗？”
“听说那里有个叫长寿村的地方，里面的人都很长寿的。”
“你们方寸山信奉三清还是.......”
“拜天地。”
“啊？拜天地？这么快。在我们人界成亲之前必须聘请媒人，然后下聘礼，不过小妾就没那么多说头了，直接接到家里便是。”
“是信奉天地。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扔到东海里面去喂鱼虾。”
“你可是道士，是出家之人怎可生出害人之心？难道你是假......”
没等程青阳说完方觉音一个符咒仍过去，程青阳立马不能说话了，只能挥手舞足表示不满。
其实方寸山符咒多不胜数，用于作战的有落魄符、定身符、催眠符、落雷符等等，不过方寸山的武功法术也绝对堪称绝顶，曾经有个叫孙悟空的人物就是出自方寸山。
烟波浩渺，波水粼粼，泛舟东海，笑看鱼跃翻腾，程青阳也问过方觉音为何不马上去傲来国，非要在这东海边上闲逛数日。
她说她想看看东海与西海有何不同。
程青阳无语。
这日二人在东海湾的凉亭下歇息，却见一个红衣少女低头张望而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见有一个凉亭便坐在边上歇了下来。
程青阳见这少女模样清秀，却面有愁容，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海边惬意之地的有什么事让姑娘烦心吗？”
少女望了一眼程青阳叹道：“我也不知，只是寻找一种可以不生不灭，不垢不净，无忧无怖，无欲无求的东西，找不到我就很烦闷。”
不生不灭！
程青阳向方觉音凑了凑，低声道：“你说她是不是妖怪啊。”
方觉音也是看不出来，摇头表示不知。
少女见二人不语，叹道：“看来你们也不知道。”也罢站起来转身要走。
“是莲花。”这时方觉音说道。
“哦，为何？”少女问道。
“我师父曾经说过，世上不生不灭的东西只有三种。一曰天地，二曰乾坤，三曰生灵。生灵之中又含二物，一曰生，二曰亡。而这两种中有三样东西除外，一是昆仑山西王母的蟠桃，二是万寿山五庄观镇元大仙的草还丹，三是南海珞珈山观音大士的三支金莲花。此三样蓄满天地灵气，亡一而生灵死，亡二而乾坤乱，亡三而混沌合，天地重新归一。”
“那你如何知道我要找的是金莲呢？”
方觉音道：“西王母高高在上俯视世间，她的蟠桃除在五百年前掉落一颗种子在五指山前外，数千年来再未失过一颗。
镇元大仙为人孤傲，草还丹所赠之人必是其至交好友，而采摘之时还需金击子击打方可得到，得之困难。
南海观世音大慈大悲，怜悯苍生，时常普渡世人。传闻五百年前不知何故东海海水倒灌，淹死百姓无数，观音大士将莲花池内的一颗金莲投入东海之内，海水流回，水难死去之人也纷纷复活，但观音大士却因为强逆生死轮回，因此获罪，如来佛祖令其在普陀山面壁五百年。但她在普陀山上也不忘济世救人，遂化名楚恋依创立普陀一派。直至一百年前，如来法旨请观音大士寻找取经人，世人才知女活佛楚恋依竟是救苦救难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当年金莲落于东海，水退后却不知所踪，而如今你是寻金莲而来的话我猜你多半与普陀山有关系了。”
少女呵呵一笑道：“不愧是菩提老祖的入室弟子，心思果然缜密。阿弥陀佛。”少女念了一声佛号万道金光从少女身上迸发，随即现出法相，竟是观音大士。
程青阳与方觉音连忙跪倒在地拜见菩萨。
观音大士挥手道：“不必多礼。此番前来是寻取经之人时路过建邺小城见城内鬼气森森本想出手解救，却见你们几人圆满解决此事，因此前来点化你们二人。”
“点化？观音大士的意思是？”方觉音问道。
“你们可是要去东胜神洲？”
“正是。”
“此去危机重重，我这里有两颗小还丹你们收下。”说完送与二人两颗红色丹药。又摘下羊脂玉净瓶中的树枝上的两片附在二人身上，道：“这两片叶子可在危机关头就你们一命，望自小心。”
“多谢大士。”二人跪谢。
二人抬首却见观音大士已然离去。
程青阳自我陶醉道：“想不到观音大士还会关注到我，回去的时候可以好好跟赌霸天吹嘘一番了。哎，美女，你说我会不会成神仙啊？”
方觉音没有一丝表情道：“我可以让你做一个不会说话的神仙。”
......令人不会说话的符咒真是害人啊！程青阳心里骂道，要不是大唐的法律严明，我一定把你卖到妓院去。
“你说那朵金莲哪里去了？”方觉音望向海边不自觉的说道，她是问自己的却不自觉的加上了“你说”。
“我猜是湮灭或者枯萎了吧。”
方觉音一愣道：“为何？”
“你不是说三种东西亡一不可吗，而三支金莲缺一一定会有所混乱，而五百年前是什么时候？”
方觉音想了想道：“汉末纷争。”
方觉音本没指望程青阳会解答，但她一番话却令她有所刮目。金莲是神物，不会毁灭，但她却又是植物，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灵气应当是被吸干了，所以会枯萎。原来如此。
方觉音看了一眼程青阳，随即转过头看着海边，低声道：“你好像不笨。”
程青阳哭笑不得，道：“不是话多的人就一定不聪明。反而是你，自从见过你之后就没见你笑过。你一不冰冷，二不高傲，三不愁闷，可是你为什么不笑呢？”
不笑？对啊，自己从没笑过。自从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人之后自己就再没笑过。有什么好笑的呵，没什么可笑的，如果真的可笑的话，那么自己活着就是可笑。
“我为什么要笑？”
“那你为什么不哭？”
“我为什么要哭？”
“因为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事。”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否则你会笑。”
方觉音瞬间呆住了，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程青阳，不是因为他的话多么高深，而是这么多年来他是除了师父以外唯一一个与自己交心的人。
“看，师父今天领回来一个野丫头。”
“听说是被抛弃的呢！”
“也不知道她的父母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自己想融入他们，但却换来他们鄙夷的目光。自己第一个符咒修成，第一次腾云，第一次变化，第一次拥有兵器，她想拥有一个与她分享喜悦的人，但是他们都把她当成一个扫把星踢的远远的。
从此她不笑了。
她开始拼命的修习法术，很快便崭露头角。师父常常会说她很像一个他以前的一个姓孙的徒弟。她开始不高兴了，她要超越那个姓孙的徒弟。于是她进了三星洞闭关，这一修便是十年，出来的时候她便成了首席弟子，因为她学会了方寸山的所有法术与武功。
她长大了，从一个枯瘦的野丫头出落成天仙，那是一种令人神魂颠倒的美。
她仍然不笑，但她也不冰冷。她不会拒人千里之外，却也不会与人多谈一句。
今天她是无意间问了一句金莲之事，而这个男子却回答了，回答的有些突然。
“身世，经历，还是爱情？”程青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方觉音怔怔的看着他，竟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我是孤儿。”
程青阳一震，原来如此，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啊！原来神仙也问出处啊！
程青阳自嘲的又像是嘲笑方觉音的轻声道：“原来你跟我一样，都是一个野种。”
野种这两个字深深触痛了方觉音，这不就是她的那些师兄弟经常辱骂自己的话吗。一瞬间眼泪不可自抑的流了下来。多少年来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她的心便如针扎一般的疼痛。
只听程青阳道：“我是个很不受有父母的孩子欢迎的人，看来在这个世道无论人神没有父母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啊。”他的声音有些悲凉，“所以我要说话，喜欢说很多的话，让别人听我说的话而没时间去思想我是一个野种，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多话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笑？”
“在大唐**，你不笑就要挨打。因为他们喜欢看一个野种被人欺负的时候还要贱贱的笑。”
“你不是......”
“程咬金的义子是吧！我师父再厉害他也是一个臣子，他斗不过皇族的，也断然不能和皇族斗。”
他想起了李恪，和自己一起受欺负的人，他又想起了高阳公主，那个欺负自己的人。
被欺负的时间长了，师兄弟也就不再重视他了，即使他是卢公的义子。
“其实我根本不想笑，也不想说话，但是我不知道我除了笑和说话在这个世上我还能干点什么。我不想当兵，突厥亡了，这天下再也没有能做大唐对手的了，天下太平了，我就只能当个小兵了。”程青阳自哀道。
两人都沉默了。
“我是一个很可笑的道士。”方觉音道。
“我是一个很可笑的混混。”
两人相视而笑。
那笑，就像方觉音第一次使用法术的时候找到了可以分享喜悦的对象。
那笑，就像师娘身边的丫鬟兰儿不顾自己声名狼藉，红着脸偷偷的送给自己一包桂花糕时心中感激会心的一笑。
那笑，很美，很纯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