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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一
贞观九年,我和老三从建邺北上长安。
老三和我同年同月,六岁那年一起把村东的二虎子打的哭爹,从那之后便是生死之交。
朝廷发榜要打吐浑,我和老三无家无业,自然交不起赋税,商议一番,决定投化生寺门下做个混吃等死的废人。
夜半我和老三潜入二虎子家偷了几斤麸子就上了路,途径江南野外时见到数批光鲜亮丽的神魔鬼怪的飞来飞去打打杀杀,我和老三勒紧了绑麸子的布袋,一脸艳羡提心吊胆的绕着走,时不时被溅起的飞沙打的两颊生疼。
“哥,你说这些会飞的神仙在这里打架闹事,朝廷咋也不管?你看那片瓜田都给糟蹋成什么样儿了!”老三竭力把心疼的声音压低,生怕这通牢骚被那些飞人听到。
“作死呢!?”我捅老三一把,“咱俩揍二虎子的时候,你见狗子他们谁敢放个屁了?这年头,谁这玩意儿硬谁说了算!”
说着我使劲捏了把拳头,老三却一脸严肃的盯着我裤裆郑重点了点头。
我拽着老三加紧赶路,不顾那些瓜瓤在神仙的法术中变成四射的果汁。
天将明时,来往的车马多了起来,长安恢弘的城墙出现在我俩视线里。
进城的人排起了长龙,远远看去还有官兵检查。大城市就是高级,我们村偷鸡偷粮偷汉子都没人管。
晌午时队伍还在蠕动,我和老三饿的胃抽抽。
“哥,待会儿咱带着这些麸子去当和尚,那和尚头头见到咱们不得高兴坏了啊!”
“笨,那叫方丈,别人当和尚都是去讨饭的,咱们去当和尚还喂他们,搞不好会让咱们上来就做个小官儿什么的呢!”
“就是就是,最好是能管伙房,这样咱俩以后就安逸了啊!”
“是啊,安逸了。”
我们畅想了很久日后的美好生活,老三要养几头猪,我要开几畦地,种些小油菜,春天看花秋天收菜,多好。
突然又想起和尚不能养猪,我俩懊恼一阵子,决定混几年混熟了,就偷回建邺吃酒解馋去。
念及此,心下才踏实些。
终于来到那朱红的巨门下,发现前面几个年轻人都被门卫抓了去。再看不远处打量我们的军官,我暗叫不好,莫非遇到征召的了?
我偷偷拽老三准备溜走,老三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大声问我干嘛。
这时门口一人“噗通”跪了下来,告饶着,“求求官爷放了我吧!家里就我一个养家的男人,我这一走,家就垮了啊!”
“你家垮了还有别人家可以接济,国家要是垮了谁能帮衬咱们?走走走别废话,一会儿程大人看到了一斧子劈了你!”官兵不耐烦的拽起汉子往里拖,一个带孩子的妇女嚎啕着拍打官兵的铠甲,听得人心里砰砰的疼。
老三反应过来,冲我瞪眼,“操,抓壮丁的!”
我挤眉弄眼,老三就悄悄跟我往后坠,待躲得远了,才渐渐放开了步子跑。
天上时不时有穿梭飞过的各路神仙,我俩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觉得是抓我们的。没命的跑了一个多时辰,才扶着一处木桥的桩子呼哧呼哧的休息。
老三的脸没了血色,不知是累的还是吓得。我转移下气氛,喘道,“上回这么玩儿命跑还记得不?二虎他娘偷人,咱俩在房顶偷看却把茅草棚给压塌了,哈哈哈……”
按说我都这样笑了,老三早该满地打滚了,一直到我戛然而止,老三还是呆呆的看着我身后。
那是长安的方向。
我也转身去看,一身戎装的巨汉无声无息的在我面前出现。我把脖子几乎仰断,才隐约看到他下巴上膨胀的虬髯。
“小鬼体力不赖,从长安到江南野外一口气跑到,是根好苗子!”巨汉说话像打雷,震得我和老三捂耳朵。
我和老三对视一眼,慢吞吞站起来,摆出六岁那年群殴二虎子的架势,仔细看去,那巨汉满脸横肉,竖着顶我一个半,横着顶我和老三加起来再多一个半。
这时几个散仙从天边飞过,齐声抱拳对巨汉打恭:“程爷今儿兴致不错啊!”
巨汉看也不看他们,摆了摆手算是招呼。我偷偷瞄了一眼,昨晚在瓜田上空与妖怪斗法的那人赫然在列。
于是我俩膝头一软,扑通跪下齐喊,“官爷饶命——”
巨汉一通暴笑,震得木桥吱呀摇晃。只觉背上一紧,我和老三已被那巨汉一手一个提将起来,忽而风紧,我下意识闭紧眼睛,却随即被扔到了地上,爬起一看,已身处偌大的庭院中。
几个眼尖的小子看到我们,急速赶来跪拜在巨汉身前,高呼“师傅!”
这些人也都穿着潇洒的胡服,一看便知官府的公务人员。我心道不好,给这巨人抓到这儿来,难不成因为我俩犯了逃兵罪要正法示众?
老三也是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着我,我心头一紧,砍头还好,痛快一下就完事儿了——要是**紧张,拿我俩充数,那可就你的笑容已泛黄了!
我本能瞥了一眼巨汉的裤裆,虽有下摆挡着,但还是隐约可以感觉到那是一件绝世神兵!
不过没关系,大丈夫能伸能屈,若真被关在大牢里,每天定点伺候官爷们,也只好卧薪尝胆,研究新的功夫和花样,争做业务技术上的一把手。
巨汉的到来已经引得庭院内跪满胡服男子,没地方下脚的纷纷立在墙头或飞檐上抱拳施礼,看来这擎天柱是个大人物。
“儿郎们免礼!”随着巨汉平地惊雷的一嗓子,院里的人齐刷刷直起身来,“月儿过来!”
正当我以为会在人群中挤出一个叫月儿的妙龄少女时,只见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里面又挤出一个更加五大三粗的汉子,施礼道,“徒儿在!”
我的世界观瞬间有些崩塌。你一个精壮汉子叫啥月儿?你全名月月舒不成?
“带这两个雏儿走个程序,今天起他俩就跟你了!”巨汉道。
我心里一沉,“雏儿?完了完了,真得去卖屁股了!”我努力去看这黑压压的汉子们,个个面目狰狞口咽涎水,恨不得把我俩吞了。
“徒儿遵命!”那叫月儿的年轻人肤色黝黑,一脸方正的阳刚气,看上去就是小攻。
月儿来到我俩跟前,抱拳道,“在下曹月,现在起就是你们的师兄,还未请教两个兄弟怎么称呼?”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问我怎么称呼,于是迟迟不答。老三知我心事,便抢着答道,“我叫卜堃,他叫……”
曹月打断老三的话,“我在问他,不是问你。”老三甜美的热情给冻结在半空中。
“我,我姓高,以后大家就叫我小高吧!”我腆着脸答道。
“全称。”曹月一脸严肃,不依不饶。
“正所谓高山流水觅知音,相逢何必曾相识,叫我高某好了。”
突然被人踹了一脚,大咧咧扑在地上,屁股火辣的疼,我心里暗骂,谁他妈这么等不及,早晚不都是你们的人么?
踹我的是个五短结实的胖墩,凶我道,“大唐官府首席大弟子问你话,不许油腔滑调!”
我油你妹。我心中悲愤交加,又不敢还手,憋得鼻子酸酸的,老三过来扶我,低声劝道,“哥你就说了吧,怕啥,兄弟我顶你!天大的事情我跟你一起兜着!”
我感激的看老三一眼,心想也是,有什么好怕的,反正都要给充军卖屁股去了。
我站直身子,向踹我的身材犹如地雷的胖子深鞠一躬,然后朗朗道,“在下建邺人士,姓高,单名一个潮字。”
“哈哈哈哈哈哈!”老三一马当先的爆发出惊人的笑声,拍着手问周围的人,“很欢喜有没有?我哥的名字很别致是不是?哈哈哈哈!”
院内爆发出山洪般的轰笑,瞬间将呆掉的我给淹没。那晚老三苦口婆心的告诉我说那也是为我好,怕有人不信再踹我一脚。
后来我就总是想,应该不会有人不相信吧。再问老三,老三委婉的告诉我,其实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起一次哄,是他多年以来的夙愿。
我没再说什么,一脚把老三踢出了两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