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相思
有没有一种相思,经过了千年亦不能烧烬成灰?
曾听说,当人最大的痛苦,就是越想记住的事越记不住。她不是人,也没有那么多的痛苦,想牢牢记住的事只有一桩。
曾听说,当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越想忘记的事越忘不掉。她不是人,也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可是想忘的事却不少。
神之子爱上了人间的女子!
王母大怒,下令天兵天将捉拿战神邢天与人间女箜织。邢天被贬监守瑶池五百年,人间女被打入鬼道,受五百年地火煎熬之苦,永世不得轮回。
五百年地火煎熬之苦,那是怎样的痛楚啊!邢天在瑶池落下了万年来唯一的一滴眼泪,血色的泪。
她是他滴落在瑶池的一滴血泪,百年幻化成形。他是她的父、她的兄、她心中无上的神祗。
从她记世以来,她就知道,她无上的神祗总是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只要邢天不再回想,那他们就能一直这样、一直这样下去吧?绯舞伏在他肩上,看着两人交缠不分彼此的发丝,他嘴里哼着她从没听过的小曲,手掌在她背上轻拍。绯舞餍足的眸子轻合,溢出一声轻吁。
像现在这样,无牵无挂、无烦无恼,他的世界中有她,而他是她的全部。
百年清修,她终于成为瑶池畔的散花小仙。
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瑶池畔,衣袂迎风簌簌飘动的邢天。
他又离她那么远了……
眷恋的指尖,在空中轻轻描绘出远处邢天的身形轮廓。
一直追寻着一具背影的感觉是很糟糕的,虽说他偶尔会回头,但他却从不停下脚步,只会愈站愈高、离她愈来愈远。当她流下不该有的泪,而他却透过泪想着另一个人时,她总算明白,他们永远也不会站在同等的一处。这时她才彻底体悟,不该强求的,再怎么强求……也不会是她的。
“邢天,还有两百年就是天界三百年一度的比试大会了,届时将会授于得冠的人九天圣女的封号。我打算参加两百年后的比试大会。”不能够再奢望了,就让两百年的苦修,炼去心中的情念吧。
“你决定就好了。”淡漠的双眸未曾沾染多余的色彩,邢天对她虽是温柔,却也冰冷。
“恩。”他,果然是不在意的呀。心,抽痛着。不知何时起,她已经很习惯以站在他身后的角度来看他,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地方。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世上,并不是只要有努力就一定能够有回报的,即使她有心向上。她曾向自己发过誓要急起直追,可他们却永远保持着一段她缩短不了的距离,再怎么盼、再如何想,也改变不了这个永远。
因此,她开始学习对自己撒谎,骗自己并没有动心,她并没有在乎他们之间的差别,她更没有……没有爱上那个她永远也追不上的他。
为什么从来都不会有神觉得,永远这个字眼,可怕得好空洞?
在那无止境的仙神生涯里,日子就是这样恒久不变地一天过一天,而她永远也到不了他的永远,她的永远,就是只能站在远远的那一边,仰起颈子、抬起脸庞,向往地瞻望着站在远处永不会与她在一块的他。
如果,如果能够忘记,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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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你嵌在一滴泪里,幻想千年后是琥珀。我不敢低头,怕那颗泪坠下,碎了你,碎了我,碎了千年的梦。
醒来后,额间的烧痛已经消失。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快去通知老爷夫人,小姐醒了!”环侍在旁的女侍,相走奔告着。
抬手轻抚著额间眉心那块像是镶嵌上去的绯红血玉,泪不知何时滑下了脸庞,还未伸手触及,那水珠已禁散无影。
血泪啊血泪,你是邢天的心碎,我的相思啊!
有没有一种思念只是昙花一现?有没有一种思念别那麽千回百转?有没有一种思念不会如此碎心裂肺?有没有一种思念能……教人不流下眼泪?!有没有一种思念呀……
泪水再度划落脸庞。
我是执笛,也是绯舞。
瑶池畔约定了二百年后相见,我于是化莲于瑶池,可当我醒来,我的神祗却早已不在。
在那个人间桃花纷飞的时节,我的神祗流着泪对我说,“对不起,绯舞。我要去找她了,黄泉地狱五百载,她受的是五百年的地火煎熬啊。绯舞,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
黄泉地狱五百载,那个弹奏着箜篌的清丽女子早已不在。纤弱如莲的她,禁不起地火焚身之痛,早已经灰飞湮灭,不复存在了。伤心欲决的邢天,血染鬼王殿,当我赶到时,我无上的神祗已自灭元神,永远地离我而去。
我在佛面前跪坐了百年,百年的喧嚣浮华过去,佛没有答应我的请求。
我于是又在佛前跪坐百年,百年的喧嚣浮华过去,佛仍没有答应我的请求。
百年复百年,五百年的喧嚣浮华过去,佛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不求佛赐我千年万年的修行,我只求一世的轮回。
我愿用我五百年的流离,来换取一世的转生。
只为了那前世的等待与未了的情
用我五百年的流离于等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