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穿越的流光（二）

五 那一场混沌不堪

如如说也要来玩梦幻的时候我真是惊讶了好久，总觉得她应该是听话用功的乖孩子，如何也想不出她玩游戏的动机。

我们3个人坐在网吧的角落，如如毫无主见地听我们差遣。其实我们都还是菜鸟，喜欢如何，便是如何。

还是一成不变的奶茶，我咻咻吸食，美美的味道在口中盘旋不去。

东海湾，沉船底，我带着如如穿梭在众多红色的虫子之间。我们都还只是新手，什么都不懂。

那天妖精依依和饭饭结婚，我带了刚满10级的如如，降落在长安那繁华而洁白的天台上，然后穿过长街走过云来酒店，在镖局门口碰到了韩风。

白色长衫，系统用黄 色的醒目字眼提示我，莫易寒风给了你520两银子。

如如一惊一诧地吼着哦哟哟，怎么听怎么像那丛林中的女泰山。

我这么告诉她的时候，肩膀上挨了重重一拳。

我在明亮的界面上打字，我说：“莫莫，今天我的好姐姐妖精结婚。”

“恩，明天我们结婚吧。”

一口奶茶喷涌在桌面上，我忙用面巾纸擦掉。

韩风，我们有可能结婚吗？

然后池洛海突然站到了我们身边，蓝色的发带飘扬而过，他叫我：“澜。”

我想象他温柔的样子，心下狠狠地一颤，我看见他脚下淡蓝色的称谓醒目地亮着。

然后屏幕上又多出一行字：“老大。”

没有任何的表情符号，淡然而且平和。

莫易寒风笑了笑，然后穿过我们奔跑而去。

突然就想，若我遇见他，在池洛海之前，会如何？

想着的时候，右下角那两只交叠紧握的手突然一闪一闪，韩风M过来说：“月月，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高级还没有结婚么？”

我忙着把奶茶放到一边，跳出来的对话框遮挡了妖精凤冠霞披的身影。

“梦幻里的感情，永远很虚，你昨天遇见他，今天就遇见了我。一时冲动，于是伤了别人，丢了幸福。”

“月月，你喜欢我的，是不是？”

我看到屏幕的一角烟花散尽，妖精丢给我一盒喜糖，于是我转头问妖精：“依依，等到有一天你遇见了别的人，你会不会后悔嫁给了他？”

妖精依依拿很不屑的眼神看我：“拜托，游戏啊，我要能认识等级高的喜欢我的我就和他离婚咯。”

才刚开始，就已经想好了结束。


婚礼完成以后妖精依依让饭饭带她去看风景，我却让池洛海带如如去拜师。

池洛海问我如如是怎样加点的，于是我告诉了他，从那之后，我们之间多出了一个大唐女弟子。

离开梦幻回学校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韩风的那一句问话，我还没有回答。

其实我想告诉他。

沉稳的一个字。

是。

六 永无天日

我从外面逛街回来，打开电脑，然后再把买来的柔软外套塞进衣柜。室友初七瞪着我说这算什么习惯动作。

我笑笑，摇头，然后坐在椅子上开始吃我刚从甜蜜工坊买来的草莓蛋糕。那样鲜亮的粉红色铺满整个表面，一如我看上的那件娃娃衣，可惜永远衬不上我的皮肤。而那样浓烈的甜蜜却一如我的思念，绵长而决绝地甜蜜地疼痛着。

我那样地想念你，韩风。


我在键盘上用拼音敲下一个一个字句，诉说我满满的思念，我想象他的样子，残缺而破碎。

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那样的一瞬间就爱上了他，然后爱了那么久，一年六个月，一直爱着，并且依旧爱着。

从未曾见过，却一直顽固地承认着我是爱他的，然后固执地开始单身，开始怀念，开始记录我和他的故事。

我在网上的一个朋友写道：“网络是虚拟的，而电脑背后还是那个人心。”

哪怕是一场幻觉，我爱了，便也义无返顾。


记得那个第二天，我上线的时候，韩风气冲冲地M过来：“让你思考下喜欢不喜欢我这么难吗？”

“，我朋友结婚，忙乱中忘记了。”

“……你！”

我安静地看着屏幕，听耳机里面传出来的静谧的音乐声，我在落迦山上潮音洞，可为什么还点不碎红尘，看不透情丝万千？然后我发送消息给韩风。

“莫莫，喜欢又如何呢？我已经有了对我这样好的海，还能与你如何？”

“我会对你更好的！他给不起你的，我可以给你。”

我在屏幕前摇头，话，哪能这样说？池洛海带我走过这个世界的边边角角，看尽了凄清的广寒宫浮华的云霄殿，流水潺潺的潮音洞云雾飘渺的方寸山，他陪我在最寂寞的时候，陪我扫塔，陪我练级，陪我游荡。我为他笑过为他哭过，我曾为他牵扯起排山倒海的情绪，这些那些，莫莫，你给我过吗？

“月月，我喜欢你。莫名其妙就喜欢了你。”

莫名其妙就喜欢了你。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七 没有开始的故事

我把手放在键盘上，突然开始难过，音箱里在放一首名叫《醉清风》的歌。

我想到几个月前我写下的有头无尾的故事，我爱上的这一场寂寞。无始无终的故事，这一次，会不会也如此？

如此混沌不堪地思念着，分不清年月日，像一场呓语而非一个完整的故事。

2004年4月末尾的时候，池洛海离开学校去北海实习，他细心地关照了好几遍，然后把他的号告诉了我。

“澜，若想玩，开我号带着你自己吧。”

那时候池洛海60，我46。

那几天韩风陪我说话，一句一句，断断续续。

或者说之前只是喜欢，而之后，就开始迷恋。

我想象不到那样一个人，会有这样多情的一面。我看过他呼风唤雨的样子；我看过他在帮战的时候纠集大批人马分布队伍选择阵型，我看到帮派频道里刷出无穷无尽的话语，全是他一个人的；我看过他吵架闹事粗话连篇；我看过他带领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野外群P。却没想过会看到他那些用在我身上的一言一行。

只是和他说了一句抓鬼真好玩，他就开始纠集大批的朋友组了队开往钟馗处。那时候我46级，他76级，遥远的等级差距，他那一帮朋友也全在70左右，我夹在他们中间，脆弱得不伦不类，死了无数次，他一一救起。他说地上凉，舍不得我多一分钟地躺着。

抓完一轮的时候我告诉他：“莫莫，这样抓鬼不好玩，我们不属于同一个层次，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是啊，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他那样的趾高气扬而我那样地卑微。

我不过是初接触游戏的一个小女孩，而他却是第一化生，为什么他非要，这样子对我好呢？

韩风却递过来一朵玫瑰。

我看着屏幕上黄颜色的提示，心里的难过炸开来悠扬地飘荡。

韩风说：“月月，我抓到玫瑰了哦，你看运气多好，下次还陪我吧，我很强的，会保护你。”

那时候的我，单纯得一塌糊涂，不求等级不求修炼不求实力不求财富，只希望有一个平凡而真实的男人，陪我一路走过。

韩风不是那个人，他有太庞大的背景，太繁杂的江湖恩怨。

所谓高手，身后总要有一个倾城红颜，而我，不是那样一个人，我只会拖累他。


后来有一天我在长安的大街上闲逛，然后看到韩风的摊位，高高的牌子，竖起一句：“醉生梦死。”

点开来却并没有醉生梦死，只有他做的一些装备，还有一些我看不明白的石头兽诀。

我看着装备上刻印的莫易寒风几个字，然后点下来，收进包裹里面。

他突然发现了我，给了我那数额固定不变的银子。他说520。

“月月，怎么跑来这里？”

“逛街。”

“没事情做了么？剧情过到哪啦？要不我帮你过剧情。”

“好啊好啊，刚过到酒肉和尚吧好象。”

韩风突然瞪大了眼睛，然后以很快的速度将几句话刷在屏幕上：“不是吧？你50多级了啊？才过酒肉和尚？你一点都不看攻略什么的吗？你朋友都死到哪里去啦？”

然后他收了摊位，叫我组队，然后出发。

我在境外走走停停，韩风也就跟着，不说话，任我迷路。找到酒肉了，找不到天兵，找到天兵了，找不到幽冥鬼。

最后终于过到蟹将，韩风说：“下面的我不行了，过段时间给你找几个人吧。我朋友叫我去吃饭，先下啦。”

我看着他****，然后界面上金光四射，他消失在东海龙宫飘飞的泡沫之中。


很久以后他告诉我，淡淡地在电话里面提起来，他说：“月月，其实我并非不能帮你过，而是你一句话，让我很难过。”

那天我对他说：“海到哪里都不会放任我迷路，而是会在一边指点！”

他说他其实只是喜欢看我这样走走停停，他可以借口说要帮我过剧情然后不去朋友的队伍烧双练级，他可以看着我这张苦瓜脸跑在他的前方，翅膀轻轻扇动的样子，他可以陪我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我总是提醒他，他不是我的那个唯一，我心里面还有一个人，名字叫做池洛海。

他问我：“月月，如果我们可以早一点遇见，你应该就是我的。”

他说得那样笃定，胸有成竹的样子。

2004年5月，韩风对我说：“月月，和海离婚吧，我娶你。”

他说他要娶我。

八 终究是注定的错过

“莫莫，你一定不会是一个恒久的人，等哪一天你离开游戏了，我怎么办？”我记得某一天，我这样问他，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成寂寞的姿势。他终究会离我而去，我这样执着地认为着。

“不会的。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一定留下来陪你，我会喜欢这个游戏，一直喜欢，因为这里有我喜欢的你在。”

拳头亮起来之后，我看到这样的一段话，韩风，原来你也会如此花言巧语。可为什么入了我眼，却是无限的甜蜜。

我会一直喜欢这个游戏，因为这里有我喜欢的你在。

为这一句话，我下定了决心，离婚。

我这么告诉妖精依依的时候，她笑着看我：“澜，他等级是不错，可你怎么会喜欢上他呢？我姐姐说，他是个败类。”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惹是生非，孤傲放肆，吊儿郎当，嚣张跋扈。那样一个男人，狂傲而自以为是的男人，肯哄我开心，肯满足我的虚荣，肯为我做如此多，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一点，我都甘心沉沦。

5月9号，我被老师叫去，帮忙写报刊的散文，于是让妖精依依开我的号帮我去离婚。我坐在办公室的电脑面前打字的时候，接到妖精依依的电话，她说：“澜，点离婚了，海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你本人怎么不来，连句祝你幸福都没办法亲口跟你说。”

我突然之间就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池洛海，池洛海……那个温柔得犹如最广博安静的海洋一样的男人，这样轻易地就放开了手。

老师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

然后抬头隔着一层模糊的水气给散文草草地下了结局。

赶到网吧的时候池洛海已经不在线了，我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那一排绿色的名字。

这样也好，没有过分的纠缠，我又何必难过？

于是M过去告诉韩风：“莫莫，我点离婚了。”

“真的吗？那到塔门口来，我带你刷友好，3天之内到1000。”

我用鼠标右键点莫莫的名字，那里显示了121的友好，都是他帮我过剧情，带我抓鬼，送我玫瑰的所得。

我再一次到大雁塔门口，看到莫莫拿着暗红的扇子翩翩地站在那里，头上旋转着绿色的令牌，身后跟着一只芙蓉，叫做月月快来。

我笑出声来，欢快地打字给他看：“拜托，你还是文科生吗？取个名字这么难听。”

他转身往塔里面跑去，头顶上出现一排字：“我等你，已经等成迫不及待，叫这名字有何过错？”

他一路和我聊天，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仿佛透过屏幕看到他微笑的脸。或者真心，或者只是胜利的愉悦。我岳伶澜，终究为他而离婚。

攀爬到塔3的时候我看到系统显示：“你的夫君海底凡尘已经进入游戏。”那一刹那情绪排山倒海，我想起我与他在塔3的遇见，我想起我与他在长寿的诺言，我想起我与他说过的那些话，我想起我与他走过的漫漫长路。

突然之间，天崩地裂。我是那样地不想与他分开，那个我要的幸福归宿，安静而平和的港湾。我怎能被卷入莫莫的狂风骤浪中？

“莫莫，我还是不想离婚，我放不下海。”

“你只知道放不下海……那我呢？可以随随便便就放下了伤害了？”

“海对我那么好……他带我从15级到现在……”

“我不要听。”

韩风下线了。我看到那只芙蓉一闪而逝，不哭。
对不起……

那天我退了帮，去了朋友刚创的最终幻想。

突然想起，刚开始玩梦幻时，和妖精依依说：“我的最终幻想是一只凤凰，我的最终目的，是找一个好男人嫁掉。”

究竟是相遇太晚，还是决定太早。

既然已经遇见了海，却为何还要让我遇见韩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