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莫忧幸福的笑道,“而且,我有身孕了。”
“真的?”莫喜惊喜的叫道,“师姐,恭喜你啊!我真是为你高兴,真的太高兴了!”
“看把你高兴的!连开阳知道这件事都没这么开心呢。”
莫喜愣了一下,又迅速恢复成了一副兴奋的样子:“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到时我可不可以抱抱他?”
“孩子要到十月才出世呢,看你急的。”
“师姐……孩子一定会带给你幸福的。”
“呵呵。”
两人兴奋的聊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莫喜突然说要走。
“怎么你刚刚回来就要走啊?”莫忧很不舍得她离开。
“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啊。师姐,看到你过得这么幸福我就很开心了。”
“真的不再留几日吗?”
“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到那时我一定好好陪上你几个月!”
“那……说好了,到时你一定要回来!”
“一定!”
离开了金府,莫喜心中很不是滋味,昨夜她在妓院行窃的时候,偏偏撞见了金开阳与一个**寻欢作乐的情景,而莫忧似乎全然不知晓,还以为他在外忙活。看着莫忧陶醉在幸福中的样子,莫喜不忍告诉她真相,也许这个孩子的出世能够让金开阳回心转意吧。
这一年的八月十五,莫喜被召回参宿门观看一年一度的闯关。离开了参宿门的帮众,依然是参宿门的成员,对于参宿门的传唤,必须随叫随到,违反的人必然会受到惩罚。莫喜一直担心莫忧的到来,算来她应该有八个月身孕了,怎能经受这样的长途劳顿呢?然而,莫喜没有在参宿门看到莫忧的身影,她不禁担心起她的安危来。闯关刚刚结束,莫喜便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了金府。
然而,在莫忧本来居住的房间里并没有她的身影,莫喜询问府中的仆人,却发现他们的态度异常的冷淡,也完全没有一丝因为小少爷或小小姐出生的喜悦。最后,莫喜终于在一间长久无人居住的旧屋中找到了莫忧。
屋中的摆设很陈旧,甚至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莫忧半躺在一张破床上,一脸虚弱的样子。看到这一幕,莫喜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师姐,你这是……怎么了?”莫喜轻轻握住莫忧冰凉的手,眼泪再也无法控制的涌了出来。
“师妹?”莫忧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你可回来了……”
“师姐,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忧摇了摇头,然后抱住莫喜放声痛哭起来。莫喜紧紧地抱着她,也默默地流着泪。
“师姐断断续续的告诉我,八月初,参宿门便派了使者了通知她到时务必回去,可她那时已有八个月身孕,行动不便,于是便央求使者向长老们讲明自己的情况,希望长老们能够谅解,可是那使者毫不领情,两人便争执起来,顿时惊动了府中的人,于是使者趁着混乱时逃走了,临走时也没忘给师姐她应得的惩罚。就这样师姐小产了,胎儿也没能成活。金开阳反而怀疑师姐和使者有**,从此对她冷落起来。”
仆人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这是大少爷吩咐的。”
“师妹,让她走吧。”莫忧勉强从床上下来,打开了食盒。
看到食盒里竟然只有几盘剩菜,莫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劈手给了仆人一个耳光:“这是给人吃的东西!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主人的?!”
仆人捂着被打的脸,也恼怒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小心我告诉大少爷!”
“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莫喜怒不可遏,伸手就要拔出腰间的匕首。
“师妹,别管她,让她走!”莫忧急忙上去紧紧按住莫喜的手。
莫喜依然不肯放手,这时莫忧突然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下了,莫喜急忙扶住她,仆人便趁机逃跑了,一边跑却又一边骂道:“敢打我,我去告诉大少爷!”
“混蛋!”莫喜掏出一支暗器刚想出手,又被莫忧拦住了。“师姐,你怎么能这样忍气吞声呢!要是我早就把她碎尸万段了!”
“万万不可!若是被他们报了官,我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莫忧痛苦的摇着头。
“唉……”莫喜扶着莫忧回到床上,她也知道,他们这一行人,一旦成为**通缉的对象,不仅颜面尽失不说,还会成为参宿门追杀的对象。“可是,这样的日子要捱到什么时候呢……”
“别说这些了,吃饭吧。”
莫喜端起菜盘,一股刺鼻的馊臭味顿时扑面而来,她愤怒的把盘子摔在地上:“师姐,难道你天天就吃这样的东西?”
莫忧苦笑道:“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还怎么吃啊……”说着,她便去捡地上的饭菜。
“师姐!”莫喜急忙按住她,“师姐,这些东西已经不能吃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点能吃的。”
不等莫忧开口,莫喜已经闪出了房间,不大会功夫,她便带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回来了。“师姐,快吃吧。”她把包子送到了莫忧手上。
“这是……”
“别问了,快吃吧。”看着莫忧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股深深的悲哀的从莫喜心底涌了上来,堵在了嗓子里,眼泪又不知不觉的淌了出来。“师姐,慢点儿吃……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拿……”
就在这一夜,莫喜决定带莫忧永远离开这里。第二天清早,她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莫忧。
“我不想走……”
“难道你还想在这里继续忍受这种日子吗!”
“我想……开阳他……过些日子就回心转意了吧……”
“看看你现在的处境!看看下人们对你的态度!你觉得他还会回心转意吗?你想想,从你小产以来的这段日子,他来看过你没有?他派人过问过你没有?你好好想想!”
莫忧默不作声,低着头抽噎着。
“师姐,跟我走吧……”莫喜坐在她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突然,一阵鞭炮声惊动了二人,莫喜走出屋子,只见府内张灯结彩,下人们一个个穿红戴绿,脸上洋溢着喜悦,在院子里来回穿梭忙碌着。莫喜拉住一个路过的仆人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仆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向屋内瞄了一眼,这才冷笑道:“你们当然不知道,今天是大少爷‘娶妻’的日子!”他故意把“娶妻”二字抬高了声调。
“你说什么?”莫忧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拉住仆人焦急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今天是大少爷‘娶妻’的日子!”仆人用同样的语调重复了刚才的话,然后厌恶的甩开了莫忧的手,匆匆离开了。
莫忧一下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师姐,我们走吧……”莫喜扶起她。
“不行,我要去见他,我要亲口向他问个明白!”莫忧突然甩开莫喜的手急匆匆的走了几步,却又摇摇晃晃的要跌倒,莫喜连忙又扶住了她。
“师姐,不要管他了,我们走!”
“不行,我要去!我一定要去!”莫忧依然挣扎着向前走,莫喜只得搀扶着她一起走。
堂屋中,金开阳胸**花,正和一个披着鲜红嫁衣的女子拜天地,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和当初与莫忧拜堂时一样。莫忧看着那红艳如血的嫁衣,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莫喜把昏厥过去的莫忧带回了她的屋子,虽然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但并没有影响婚礼的正常进行,很快便没有任何人注意她们了。
莫忧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莫忧一直守在她的床前不曾合眼。终于,莫忧醒了,然而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要见金开阳。莫忧拗不过她,只得搀着她来到了院子里。
金开阳恰好在院子里,只见他亲昵的搂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愉快的交谈着什么。莫喜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怒火,只是碍于莫忧在场不能发作。她扶住莫忧走到他们面前,两人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们。
“开阳,告诉我,你已经娶了我,为什么还要娶别人?”莫忧质问道。
“呵呵,是我不好,当初没向你说明。”金开阳笑道,“你只是我纳的一个妾,这才是我娶的妻。”说着,他抱紧了怀中的新嫁娘。
这时那位新嫁娘也笑道:“见过妹妹,今后我们可要好好相处,一同侍奉我们的夫君啊!”
莫忧突然注意到那新嫁娘的脖子上赫然的挂着金开阳当初送给自己的那颗明珠,顿时心如刀绞,然后,她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摆出一张笑脸:“姐姐多礼了,今后恐怕还要多多劳烦你了!师妹,我们回去吧。”
莫忧转身向回走去,莫喜搀着她,却分明的感到她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师妹,我们明天就走。”路上,莫忧轻声说道。
夜里,莫喜辗转着难以入睡,白天莫忧的突然转变令她很不安,她担心会发生什么,但莫忧在她身边均匀的呼吸着,似乎十分平静,或许自己多虑了。安下了心,倦意顿时袭来,莫喜终于招架不住,沉沉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莫喜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摸身边,莫忧竟然不见了!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她急忙披上衣服出去寻找莫忧。
夜很深,院子里零星的分布着一些微弱的灯光,周围静得让人窒息。空气中,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引起了莫喜的注意,循着这股气味,她来到了金开阳的房门外。屋里有灯光,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莫喜听出里面有莫忧的声音,立刻夺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莫喜大吃了一惊:金开阳的新婚妻子躺在血泊中,一股股鲜血正向四面八方漫延着;莫忧站在尸身旁,满身是血,手里还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短剑;金开阳跪在莫忧面前,脸上身上也满是血迹。莫喜顿时明白了这一切,于是她停在了门口,默默的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
“莫忧,求求你,不要杀我!只要你不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金开阳用一种极尽诚恳的腔调求饶道。
“什么都可以给我?”莫忧痛苦的笑着,“这世上还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
“我……我可以把你扶正,我可以像以前一样待你!”
“真的吗?”
“千真万确!”金开阳连连点头道。
莫忧挑起了尸体脖子上挂的明珠,悬在金开阳面前:“你连这东西都要了回去送给了别人,你还拿什么让我再相信你?”
“我……我能做到,相信我!”
“你、闭、嘴!”莫忧终于歇斯底里了,“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吗!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虚情假意吗!”
“我……你……你曾经救过我一命,至少……至少让我把这个债还上吧……”
“你还有脸提这件事!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了救你,不知受了多少罚,几乎丢掉性命,我为你受的苦,你可知道!”
“……”
“我怀了你的骨肉,你却跑去青楼逍遥自在!我失去了你的骨肉,你非但不照顾我,反而怀疑我和别人有**!你把我迎进门,居然只是做你的一个妾!这就是你还、的、债!”莫忧浑身颤抖着。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金开阳说着,开始抽自己的耳光。
“没错,你的确该死!”莫忧说着,拿剑抵住了金开阳的胸膛。
“不要杀我!莫忧,求求你不要杀我!”金开阳更加恐慌了。
“你的命是我救回的,所以你欠我一条命,可惜你非但没有还上这一命,反又欠了我又一条命。这次,我要连本带利的讨回了!”莫忧把剑***进金开阳的胸腔,鲜血立即从他的胸前和口中奔涌而出。
“师姐,太好了!你早就应该这样做了!”莫喜不禁拍手称快。
莫忧拔出剑,喷涌而出的鲜血再次溅了她满身。“师妹,你能原谅我吗?”
“什么?”莫喜感到莫名其妙。
“原谅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莫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师姐,不要!”她冲上去想要夺下莫忧手中的剑,可是已经晚了,莫忧已经把剑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师姐,为什么……”莫喜抱住了莫忧倒下的身体。
“他死了……我活着便……毫无意义了……”
“还有我,你还有我啊!”
“原谅我……师妹……我的心……已经……完全给了他……”
“师姐,你好自私……”
“所以……请你……原谅我……”一个笑容浮现在莫忧脸上,渐渐凝固了。
“师姐……!”莫喜放声痛哭。
“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一个早起的下人路过,被屋内的情形吓得失声尖叫起来,我急忙冲过去一下结果了他。那一刻,我心中顿时充满了恨意和杀意,于是我闯进每一间屋子,杀死里面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我一个都没有放过。待到天明的时候,宅子里已经血流成河,除了我,没有一个活人了……那天夜里,我一把火点燃了这座宅院,带着师姐的尸身离开了。
“这件事令我在参宿门中名声大噪,而后我回到了参宿门,接替了长老的位置。这十年来,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杀戮,后来,‘魅影’成了我的名字,也成了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一个词语。”
“这就是全部故事。”魅影似笑非笑的看着金枢权,“有趣吗?”
金枢权许久说不出话来,脸上一直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原来……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仇人……”
“仇人?”
“金开阳……是我大哥!”金枢权痛苦的说道。
“想不到,你竟然逃脱了。”
“不,那时我正求学在外……”
“原来如此。”
“想不到我金氏一门,竟全部死在你的手中,就连……就连我也不例外……”金枢权叹道,“你为何要杀死我的家人!他们与你何仇之有!”
“你恨我吗?”
“我恨……我更恨我自己,竟然……和仇人成了朋友!”
“当!”一把匕首突然被扔在了金枢权脚前,“用它杀了我吧,”魅影说道,“这样一来,你既报了家仇,又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动手吧!”
金枢权拿起匕首对着魅影,却迟迟无法动手。魅影笑盈盈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惧色。
“你……不怕死吗?”
“像我这样终日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生与死并无太大区别。”魅影微笑道,“不过,死对我来说或许算是一种解脱吧。”
金枢权依然犹豫,手微微颤抖着。
“知道我为何要接近你吗?”魅影突然嘲讽的笑道,“因为我早就知道了你是金氏一门的人,我设计好了陷阱,就等着你一步步往里跳,待你完全陷入之后,再告诉你真相。我倒要看看,你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你!想不到你……”金枢权顿时被激怒了,他紧握着匕首向魅影用力一刺,刺进了她的肩膀。
“你……你怎么不躲?”金枢权反而被自己的举动惊呆了。
“可惜,你这一下不能致命。”魅影用力拔出插在肩上的匕首,递给金枢权,“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行,我做不到!”金枢权打落了匕首。“我是那么信任你,把你当作知己,当作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没有。”魅影冷笑道,“我一直以来都是在骗你!你应该杀了我!”
“我知道,其实……你也是刚刚知道我是金氏一门中的一员,你骗我……也是情非得以……我还记得,端午节的那个夜晚……”
“不要再提那件事……”魅影盯着他,目光中竟有哀求之意,“那只是属于我的一场梦……”
“如果,我们可以忘记所有的仇恨,或许我们可以……”
“这不可能!”魅影冷冷的打断了他,“师姐的惨死,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也一样。”
“我们可以试试看……”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魅影走近他,贴近他的脸紧盯着他,“告诉我你爱过我没有?”
“……”金枢权无言以对。
“可是我爱你,所以……”魅影绝望的一笑,“我要杀了你。”
金枢权无比惊讶的看着她,突然一阵剧痛从腹部自周身传开,他低头一看,原来,没影已经用手中的刺贯穿了他的身体。“为什么……”
“我宁可爱一个死去的人,也不愿爱一个活着却不爱我的人……”
魅影把刺从金枢权的身体中抽了出来,擦拭着上面的鲜血,只是,没有了鲜血的覆盖,那把刺依然红艳如血。“这把‘贵霜之牙’不知陪伴我杀了多少人,竟被染得擦也擦不干净了……”她自言自语道。
金枢权捂着腹部的伤口,缓缓跌坐下去。“你……好狠毒……”
“因为我是个杀手。”魅影也坐了下来,她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浸湿了半边衣服。“看来我要陪着你一起死了……”
“你不能死!我要你……为我办两件事。”
“我以为我会答应吗?”
“你一定会的。”
魅影淡然一笑:“你说吧。”
“第一,你要保证……我府中其他人……不受伤害,尤其是……小紫,她的腹中……已经有了……我的骨肉。”
“我答应……”魅影的神情中隐隐有几分痛楚。
“第二,我要雇用你……杀了潘黎!”
“没有报酬吗……”
“当然有。”金枢权在怀中艰难的掏了掏,拿出一把钥匙,“这是……我府中金库的钥匙,除了我……没有知道了,全归你了……”说完,他把钥匙用力掷到魅影脚前。
“好,成交了。”魅影捡起了钥匙,在手中玩弄着。
“你说……如果……当初遇到你……和你师姐的……不是我大哥……而是我……会怎样……”
魅影嫣然一笑。屋子里面再也没了声音,连呼吸声也剩下了一个……
第二日,小紫醒来,发现枕边放着一把沾血的钥匙和一张用血画的地图……
半月后,京城富商被害案得以告破,幕后主使潘黎被抓拿归案,就在他被押进死牢的当天夜里,竟莫名其妙的死了。从此这一切如十年前的“金氏灭门惨案”一样成了悬案。
小紫最终接管了金枢权的家业,她终生未嫁,独自将她的独生子抚养成人。成年后的金氏独子成了刑部重臣,“金氏灭门惨案”和“京城富商遗案”在他的努力下最终得以告破,两件案子的凶手同为“参宿门”的帮主“魅影”。然而,“参宿门”早已在多年前解散,而“魅影”,也永远成为了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