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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同人大赛 小说亚军作品——君莫思归

时间:2017-03-11 08:44 作者:官方 手机订阅 参与评论(0) 【投稿】
文 章
摘 要
梦幻同人大赛 小说亚军作品——君莫思归

莫兮远第一次遇见那只小狐狸大抵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她正同树妖恶斗,明明占了下风,却还是一副不肯就范的样子。

好在身手倒还算敏捷灵动,不然早成了那树妖的囊中之物了。

他今日本就是奉了师命来此降服树妖,没想到忽然会蹦出来一只小白狐。倒也不是碍事,若是树妖能因此落败,自己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捡个现成也是一桩美事,索性便在不远处静观。

大约过了二十回合,看局势,那白狐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了,频频被树妖击中,好生可怜。仅凭她那半吊子修为,一看便知是刚幻化成人形不久,若自己再不出手,怕是真要被打回原形了。就在树妖准备向瘫坐在地上的小狐狸予以最后一击时,他神思一定,念了口诀,背后的湛卢破鞘而出,直直逼向不远处树妖的命脉。片刻,树妖现了原形,重重落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蓦地,只见半空显现一束青紫微光,树妖霎时没了踪影。而后,莫兮远稳稳接住从空中缓缓落下来的乾坤袋,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

倒在地上的狐女微微睁眼,将此情景看得真真切切。那时她想,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到了阴间兴许还能一家团聚,多好。

可转念一想,她还是觉得若是这般草草了结此生,始终是不甘心的。

直到莫兮远走至她的身旁,俯下身正欲看看她的伤势。但他却是怎么也没料到这小狐狸居然还留了一手。那微微显现出的有些尖锐的狐爪此刻正对准他的喉,大抵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或许真的会死在她手里也说不定呢。莫兮远气定神闲看了看远处景致轻声笑道。

“小狐狸,我救你一命,你竟是这般报恩的?当真歹毒。”

语毕,忽然感觉抵在喉间的力度变得微弱不堪,似要脱离。没有任何犹豫的,莫兮远一把将小狐女揽入怀中。她的身体很暖,即便受了伤,莫兮远微微怔愣,随即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儿。模样嘛,倒是生的清丽,看着也乖巧温顺。若不是因为受了伤,脸色也不至于苍白成这般,素日里也定是个娇俏美人。

“你……咳咳。”怀中的人儿正吃力地说些什么。

莫兮远正欲仔细听,瞥见她唇边的大片血渍,眉心微皱,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而后,便将她带回了长寿村的别院疗伤。将她安顿好之后,莫兮远即刻回了方寸山。

回禀了****奉上乾坤袋之后,他心里的一根弦始终紧绷着没有丝毫松懈,火急火燎的往山下的别院赶去。其实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至于何故如此,许是因为自己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所以想好好的摩挲在手心吧。是了,那日依附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始终没有散去。倒是悄悄入了身子骨,同血脉相融相连,牢不可分,真真是美好的不成样子。

可奈何这一去却是无果,只见院内分外寂静,连天色也变得阴郁沉闷,好似滂沱大雨将至,比他不在时还平白无故生出些清冷萧索,哪里还有她的半分影子。这也着实令莫兮远懊恼了许久。若是当日片刻不离,直到照料她醒来,又该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呢。那小丫头会不会对他感激不尽,说不定为了报恩就以身相许了呢。随即,莫兮远哑然失笑。殊不知初见时,他便以情根深种。好在,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恰到好处的,既微妙又圆满。连莫兮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那样快的再一次遇见她。

正逢大雪连绵,见她行色匆匆。莫兮远略感不对劲,正色环顾一圈便瞧见了紧紧尾随他身后的**,只是觉得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丫头为何总是让自己陷入此等险境,若非运气好能遇见他,不然纵使有九条命也不够她用的。好笑的是,似乎自己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若是她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倒也罢了。趁她化了原形之际,他也悄然将**击退,回过身望去,只见她一身皓白与这天地白茫合为一体。似乎有了她,这场雪才有了这般令山河失色的惊艳。这些年,一直清心寡欲,恪守门规,尊师命收服各地妖兽,走南闯北,什么样的美景没见过呢。可他偏偏,独爱这场雪景。

他竟也失神忘了许久,微微勾唇轻叹,倒也不笨,知晓该怎么利用自身长处来保护自己。果然也不能小瞧了她呀。既然老天给了他这次机会,他岂能轻易错过,又如何能舍得下她呢。也不知那小丫头可还认得他,若是不记得了,也无碍,他有的是办法,用一辈子的时间让她认得。

而后,他悄悄隐在身后,一路护着她,直到她停在一个洞口幻化成人形。

一袭素白长衫,三千青丝并未做任何梳理,只是任由它散落在身后,寒风瑟瑟,令她整个人更显纤弱。那巴掌大的素净小脸,被风吹得通红。显得愈发灵动娇俏,平添妩媚。

现下,她似乎在洞口张望了许久,是在想要不要进去躲一躲吗。他轻轻抬首,唔,这雪一时半会也不会停了罢,好像是比刚才更冷了些呢。他自顾笑了笑,径自向她走去,替她拂去了肩上雪。

她立马警觉转过身来,而他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的望着她,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

她似乎真的被吓坏了,翦水秋瞳里虽是清澈莹莹,却闪过一丝慌乱,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暗道,小丫头果然冻着了啊。

而后,他的一句好巧,总算是打破了这片沉默。唯一不满的是,她竟不理会他,自顾自进了山洞,像是很不情愿见到他。他有这么可怕吗?不过最终,他还是如愿以偿的同她在山洞里待了一夜。

当然,他也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白柠,真是极好听的名字。小白小白,简直朗朗上口。

可是,日后真的还有机会如此亲昵唤她吗。若是刻意出现必会令她生疑。可又想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若是缘浅,再无相会之期。自此生死两茫茫,又该如何是好。想到这,心内忽的升起几许烦忧。

转念一想,倒也无妨,办法嘛,总归是有的。

莫兮远闭眼深思熟虑了一番,终于想到一个长久的法子。连他自己都觉得委实厚脸皮了些。但于他而言,若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面子又能算得上什么,什么都没有她愿意在他身边来得重要。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进行得格外顺利。小白狐果真答应了,安安分分的待在他的别院,做起了他的乖徒儿。当然,这其中缘由,也只有莫兮远自己晓得了。那白狐才化成人形不久,道行尚浅。眼下最需要的便是提升自身修为,而他不过是正好钻了这个空子罢了。

莫兮远第一次觉得,面前的这个没有什么修为的,一脸正经叩拜喊他一声师父的小白狐煞是可爱,比之前任何时候见到她时的样子都要可爱数倍。

【一】

近来,三生石旁总会有一女子驻足的身影,青丝散乱,眉目清秀,只是平静的望着忘川河畔出神。谁也不知她在此地待了多久,只当是她留恋前尘不忍离去罢了。

可走近了细看,便瞧见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檀木簪,视若珍宝似得从不离身。路过的孤魂野鬼十分好奇同她搭话,她皆一概不理。她好似在等着什么人,但却让人感觉永远都等不到了一样。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的记忆一天一天的在消退,初来忘川的时候,她还没发觉。直到后来她竟是连自己的名字都****。

好在,孟婆是她唯一搭理过的人,有时她等的累了就会跑上奈何桥同孟婆说会儿话,无非都是些人世间的爱恨无常,过眼云烟罢了。

“婆婆,上回说到哪了,你都有帮我记着的吧。”只见白柠倚靠着桥栏,眉目萧索,面色淡然。

“记着呢……都记着呢。”孟婆应道“丫头,上回你说是那道士救了你,还将你带回别院疗伤。”

“是了,我从未想过他会救我,可心里又十分畏惧,所以醒来见四下无人便立即逃离了。可是您猜后面怎么着,不出几日,我又遇见他了。”白柠顿了顿,复而轻笑道:“其实啊,他是个很好的人。”

虽然,脸皮厚如城墙,说话也总是没个正经。但只要一想起他呀,胸口竟无端生出数只蝴蝶翩翩飞舞的温热之感,片刻灼热心房,使得她整个人也变得柔软起来。

“对了,婆婆,我总是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应该没什么弱点,但您知道吗,他说他怕冷,听起来是不是很奇怪。以前我不信,但后来我信了,他是真的怕冷。”白柠闭了闭眼,脑海浮现的全是他的模样。

那人青衫依旧,眉如远山,温润良存。

古人有云“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说的便是他那样的人。

她还记得,那日下着茫茫大雪,阴差阳错的,她与他一同进洞避寒,说是偶遇其实也算不上是真的偶遇。那日她正被**追赶,约莫到了半路,天忽然降雪,欣喜之余迅速化成原形,总算是甩掉了**。

直到停在一个山洞前,可才一会儿,他便出现在她身后,当真是阴魂不散。

那时的她别提有多不想碰见他了,虽然心生惧意,但他堂堂一介道士,说话怎的这般无礼,她一个妖精都快听不下去了。

“小狐狸,真是巧啊,我们又见面了。”莫兮远靠坐在石壁上,一脸戏谑。

呸,谁想看见你。白柠并未搭理他,自顾自的和他划清界限。

“你……坐过来点儿。”莫兮远朝她摆摆手。

“为何。”她不解

“我身子弱,有些怕冷,下这么大的雪,保不准就会冻死在这。”他一脸忧色。

白柠呆愣片刻,狐疑朝他望去,瞧见他身子单薄倒也不像是在说谎,可怎么还是觉得有些怪异,一时又想不出怪在哪里。

“欸,你真不过来啊。”莫兮远眨了眨眼,只见那双黑曜石般温润的朗目里分明盛满了期待。

“你冷关我何事。”她嘟哝着偏过头,哪曾想到,莫兮远径自坐了过来。

“哎哎哎,谁让你过来了……快给我回去。”白柠大惊失色,欲往后退去。不料下一秒就落入他怀中,

他的胸膛很暖,她一时有些贪恋,盈盈秀目里蓦地升起烟色空濛。

“你不过来啊,只有我过去了啊,啧啧,小狐狸……你的心可真是又冷又硬呢。”头顶上传来莫兮远低沉柔和的声音,带着浓浓倦意。

他似乎真的很累了吧,白柠抿了抿嘴,罢了罢了,念在他曾经救她一命,姑且就当是报恩吧。反正天这么冷,白送上门一个热炉子,不要白不要。想到这,她似乎也没这么抗拒了,索性乖巧闭了眼。

而莫兮远再觉察怀中的小狐狸终于静下来时,也满足勾唇,微微动了动身子,轻轻枕在身后的石壁上,怕她着凉,遂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一些,似是要将她整个人镶嵌在胸膛里才肯作罢。

白柠大约睡得极深,呼吸极为平稳,毫无防备。但却苦了莫兮远,怀中佳人枕在肩头呵气如兰,时有清淡发香扑面,惹得他喉间发痒。奈何却不敢有任何轻薄动作,怕惊着她,更怕她会心生恼怒,将他看清,从而疏远自己。该怎么说呢,这大抵是他此生最难熬的一夜,小心翼翼却也甘之如饴。

雪一直下到第二日午后才停,待她醒来时,却见莫兮远已立在洞口,身形颀长,如芝兰玉树一般。

“你怎么还没走啊。”白柠揉了揉眼睛,一脸困惑。

“小狐狸,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我这是在给你积德行善的机会。”莫兮远缓缓转身,他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那张俊美且棱角分明的脸上,褪下倦色以后竟是那般夺人心扉。

这是第一次,白凝认真且仔细的将他打量一番。

“小狐狸,你再用这么痴痴的眼神看着我,我会以为你是迷恋我到无法自拔打算以身相许的。”

“我呸,得了吧,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的道士。”

“唔……我可以当做是夸奖吗。”

“喂,你哪里听出来我是在夸你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复而又道“话说你们观里的道士都似你这般不正经么?”

“他们正不正经我不知道,但我的不正经只对你。”

“……什么?”

不远处的莫兮远挑了挑眉毛,不再出声。那时他的身后远山萧索,白雪未融,独裹深冬肃杀气息。衬得他眼里似乎起了雾,看起来愈发深邃明澈。

而这些,白柠是万万不敢去深究的,人妖殊途这个道理,娘亲在世时,曾叮嘱她数回。

“对了……那天,谢谢你了。”白柠下意识的挠挠头,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的似乎在尽力地拼凑一些话作为临别语以此结束这场相遇,看起来笨拙又乖巧。

“呐……道长,我走了哦。”白柠终是将后会无期四字生生噎在喉间,连她自己都想不出缘由,为何这四字就这么难对他说出口呢,总觉得一旦说了就再无相见之日一般,潜意识里,她好像并不讨厌他,相反还隐隐对他们下次相遇会是什么时候开始期待起来。这种微妙的感觉好像是一瞬间的,好似青草地里忽明忽暗的萤火所以也散得特别快,伴随着白柠愈发慌乱的脚步。

“小狐狸……我有名字啊。”身后的莫兮远不疾不徐道。

白柠脚步微微一顿,复而又加快步伐,奈何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晰。清晰到可以忽略到任何其他声响。

一阵疾风拂过。

“再下莫兮远,敢问姑娘芳名。”莫兮远从天而降一般,自她两米外站立,手握百折扇,微微作揖,锦白发带随风四散,更显玉树临风。

“白柠。”她抬眼,认真凝视他的眸。

四目相对,好似有什么东西,悄悄萦绕在自个心口上,一声一声的敲击着,久久不肯散去。

【二】

后来,两人并未分道扬镳。

最终白柠答应了莫兮远的提议,随他回了长寿别院。所谓的拜师学艺,不过是莫兮远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借口。她哪里会知道,莫兮远心中所想。

待她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莫兮远便开始传授她一些提升内力的心法。几番练习下来,真的颇有成效,她一脸欢喜。后来,她时常蹲坐在石阶上看着莫兮远在庭院中练剑。看着莫兮远手执长剑,一袭青衣同碧色长剑相融合。时而身轻如燕,时而又如游龙穿梭,势如疾风骤如闪电,动作一气呵成。

她从没见过莫兮远这般模样,原来真的有人将剑术练得如此精湛,而那人却也是生的这般好看。

她托着腮静静看着他从月下缓缓踱步而来,走至她的跟前。白柠见他将擦拭好的剑收进剑鞘,心内忽的清明,她也想如他这般,长剑执手,荡平天下不平之事,随他一起。

之后,他开始跟着莫兮远学习剑术,大约用了三月时间,她终于能同莫兮远比划。她的剑术,快而狠,势如破竹,有好几次被莫兮远调侃谋杀师傅。

莫兮远赠予她的长剑名为碧玉,剑身通体莹白,握在手里,好似寒冰。唯有剑柄呈青绿色,宛如一块美玉,

白柠极喜爱它,随身携带从未离身。

后来,莫兮远带着她云游,偶尔在何处碰见妖物,也顺便收服。说得好听是惩恶扬善,但在白柠眼里,莫兮远简直就是懒散成性。果然,一开始她的想法就是对的,他莫兮远就是个不正经的道士。不仅说话不正经,收妖也是。为什么说他收妖也不正经呢,还真有这么一段辛酸史,说出来都是泪。

她也记不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日,二人途径柳林坡。行至一半,瞧见林内设有一处凉亭,走近细看,见那亭子华美,青紫软烟罗制成的帐幔随风摇曳,亭内石桌上早已布置好美酒佳肴,好似邀谁踏入一般。

白柠一看此景,便有了兴致,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亭内,准备撒开了吃。只听嗖的一声,手中握着的糕点全数掉落在地上,碎成好几瓣。

“莫……兮……远。”白柠咬牙切齿,望向身后的罪魁祸首。

“小白,今儿你已经吃了三个肉包,两碗馄饨,五串糖葫芦,四份桂花糕,你胃口可不小嘛。不过,为师养得起。”语毕,莫兮远还不忘瞄几眼白柠的肚子,他倒是特别好奇,为何这小身板竟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他身为男子,也未曾有这般惊人食量。

亭内,白柠气急,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反驳,气鼓鼓的托着腮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装作没听见莫兮远的话。

“怎的就生气了,我不过是说笑而已,喏,为师特意给你买的梅子,尝尝看。”莫兮远将装着梅子的纸袋送到白柠跟前。

“算你识相。”白柠轻哼了几声,还不忘朝莫兮远比划了个鬼脸,甚是可爱。

“小白,你这么笨,万一哪天为师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办。”莫兮远朝白柠对面的石凳落座,端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送。

“我笨还不是随了你。”白柠脱口而出,将一颗梅子丢进嘴里。

此话一出,周遭气氛一瞬变得十分诡异,白柠觉得不对劲,抬眸便瞧见,一群妖物正缓缓向亭子靠近。

“师傅……。”白柠呆愣唤了一声,好一会儿都没动静,低头一看才瞧见莫兮远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白柠暗道不好,谁能料到莫兮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这个师傅还真的是十分不靠谱,白柠第一次觉得拜他为师简直是自掘坟墓。就好比现在,她都快急哭了好么,不仅要专心对付面前的妖物,还要护住莫兮远。真是倒了大霉了摊上这种人,她还不想死呢。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四周妖物却只增不减,来势凶猛。白柠不停挥舞着手中的碧玉,不敢有半点松懈。

“臭道士,方才还说要是哪天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可现在呢,你倒好,舒舒服服睡着,一会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呢。”白柠焦急万分,却又无暇分心。

“哦?若真是如此,为师也无憾了。”身后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

“呸呸呸,我才不要和你一起见阎王呢。”白柠转头:“臭道士,你长本事了是吧,给我装睡。”

莫兮远望着一脸气急败坏的女子,微微勾唇,心情莫名大好。方才他假寐为的便是引出妖物,初来此地他便觉得气氛有些异常,只得出此下策,正好试炼下自家徒儿,结果让他颇为满意。还好这段时日,她也没只光顾着吃。不然,他这个做师傅的可就真的要头疼了。

“小白,不管何时,师傅在与不在,你定要如方才这般,切莫分心。”莫兮远斩断朝着白柠身后袭来的藤蔓。将白柠揽入怀中,她的纤细腰肢不盈一握,独有的发香,时不时拂过面庞。使得他点漆双眸愈发加深了颜色,握在她腰间的手愈发紧了一些。

“还不是你害的,你说,为何要装睡,你都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险,我差点以为要死在这里了。”白柠满脸委屈的吸了吸鼻子,眼里蓦地升起了雾气。好似再不哄哄她,就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傻姑娘,你刚刚做得很好。”莫兮远宠溺的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此次是有些冒险,但他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旦察觉情势不对,便立即出手,绝不让那些妖物伤她一毫。

一炷香时间过去,亭外妖物均被消灭。这妖物名为藤蔓妖花,原型为食人花,靠着吸食过往路人精气,从而提升妖力。幸而途经此地及时发现,若不及时根除,长此以往下去,届时连他也无法与之相抗,必定会引发一场人间劫难,好在,此番有惊无险。

“臭道士,手往哪儿放呢,给我松手……松手。”白柠强压着心头火,重重拍打着莫兮远绕在她腰间的手又道“啊……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何要装睡。”

:“方才为师饮的酒有毒。”莫兮远一脸正色,果然是老手,说起谎话来也是面不红心不跳的。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阻止我吃那盘糕点。”白柠若有所思道,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奇怪了,你明明中毒了,为何还能这般轻而易举将妖花歼灭。

“为师何时同你说过,真的饮下那壶毒酒了。”莫兮远强忍住笑意,肩膀细微抖动着。

“喂……你……。”白柠一脸错愕,而后才反应过来,一怒之下,蹲下身抓起一把草准确无误的丢在莫兮远身上。

莫兮远微愣,而后开怀大笑,笑声爽朗,似山间幽潭一抹清泉。

【三】

自那日后,白柠便赌气躲着莫兮远,远远看见他走来便立即掉头。莫兮远来她房中,她也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看着话本,莫兮远走近同她说些什么,她也不理不睬。

某日清晨,两人一同用膳,莫兮远看着坐在对面一脸不情愿的白柠,颇为无奈。这小丫头当真记仇,竟还同自己杠上了呢。再不好好安抚,怕是又会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吃你的饭。”语毕,白柠抄起桌上的筷子朝对面的莫兮远扔去。

“小白,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的谈一下。”莫兮远迅速握住了对面袭来的木筷,朝白柠眨了眨眼。

“免谈。”白柠起身欲走。

“今日……建邺庙会,看来为师得一人去了呢,唉。”莫兮远轻叹一声。心中却了然,他的小丫头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不仅贪玩还馋嘴,活脱脱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庙会,是不是有吃不完的东西。”白柠将踏出房门的左脚收回。

“自然,为师何时骗过你,不仅有美食,也有众多能人异士献艺,到了晚上还有灯会,甚是热闹。”莫兮远娓娓道来,手持着月牙扇,风度翩翩。“哼,上次的事我暂且先原谅你,下不为例。”白柠双手环胸哼了哼。

“好。”

建邺城内,热闹非凡,百姓众多。长街两对面各路小吃秩然有序的一字排开。白柠走在前头,左手握着拨浪鼓,右手拿着还未吃完的糯米团子。蹦蹦跳跳,对任何事物都充满新奇,时而在前边的摊位把玩着面具,时而又跳入众人聚集的地方,观赏技艺。时不时跟着拍手叫好。那模样格外讨喜。

这一晃便到了晌午,长街上聚集的人愈来愈多。身后的莫兮远收起了折扇,牵起白柠的手,将她带到空旷的地方。

“师傅,我今天好开心。”白柠一脸满足。

“唔,看来这法子挺管用的,以后得多用用。”莫兮远若有所思道。

“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管用。”白柠将脸凑到莫兮远面前。

“我说你呀,还真是好哄。”莫兮远伸出手轻轻刮了刮白柠的鼻尖。还未等白柠发作,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袖口里掏出一木盒。递到白柠跟前道:“金的银的为师也买不起,喏,这里面的木簪好歹也是上好的檀木做的,就当是之前的拜师礼,你可要收好了。”

“我可以把它当了换钱么?”白柠笑得一脸天真无害。

“不准。”莫兮远立刻板起脸。

“好看是好看,那徒儿就先谢过师傅啦,但这东西目前我还真用不上,就暂且由您代为保管吧。”白柠将木簪置于木盒中,重新交还到莫兮远手上又道:“您下次还是给我带其他的吧,能吃就成。”

“好,都依你。”莫兮远柔声回应,眼里满是宠溺,而后抬手抚上她的长发,欲将木簪绾入青丝,未曾想,白柠忽然向前方卖糖葫芦的小贩跑去。三千青丝自他面颊轻轻拂过,空气里散开一抹清冽香气,好似玉兰,着实好闻得紧,直叫人微醺。

“师傅,你看诶,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说曹操曹操就到,嘿嘿。”白柠咬下一颗糖葫芦,一脸欢喜地冲他笑道:“师傅,快点给我银子,我要把这一把子都带走。”

莫兮远嘴角一抽,随即无可奈何的抚了抚额头,自家徒儿委实有些调皮了。

翌日清晨,长寿别院。

“小白,你为何不爱绾发。”莫兮远问道。

“我们狐狸一族从不讲究这些,只管自己舒服就好,绾发什么的实在太过繁琐,并不适合我。”

“到底是女孩子家家,总归是要好好收拾自己,成天散着发像什么话。”莫兮远微微叹息一声。

“过来。”

“您老又要作甚。”

“为师有那么老么。”莫兮远挑眉,显然有些不满。

“乖,为师替你绾发。”他宠溺道,眉宇间的温润宛如三月春。

许是那声音太过俘获人心,带着特有的温暖,轻柔注入到她的心间。白柠有些愣怔,双脚不受控制的朝莫兮远走去。出奇安静的任由他梳理背后青丝,手指穿过发丝间的轻柔之感,让她倍感舒适。然后她想,若是莫兮远一辈子为她绾发,好像也不错。

可没过多久,她就被自己忽然萌生出的奇怪念头,吓的立即羞红了脸。

额头袭来一阵温热,她的意识慢慢清晰。

“小白,身体可有不适?”莫兮远一脸关切将手覆在她的额上。

“没……没有,师傅……我就是觉得很热。”白柠连忙摆手否认,心虚不敢抬头,整张脸却愈发红了。

莫兮远眉心微皱,但一瞬便反应过来,而后自顾的笑了起来。原来,是她的小丫头害羞了呀。

“你……好哇,臭道士你敢取笑我,我……我要揍扁你。”白柠满脸通红,张牙舞爪的朝他扑过去。

而莫兮远却好似早就算准了一般,任由她像只灵动的小兔子一般扑了过来,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这连串的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

“小白,对师傅大不敬可是要挨罚的哦。”莫兮远紧紧抱着她,将手覆在她的发上,来回轻柔摩挲着。

白柠的呼吸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错乱的,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连同她的心也跟着毫无章法的剧烈跳动。

但那种感觉,却让人感觉格外美好,甜到骨子里的那种,胜过已往她吃过的所有冰糖葫芦。

白柠待在莫兮远身边的第七年,已褪去了昔日青涩,也愈发爱粘着莫兮远。这些年,白柠的修为提升不少,剑术也愈发精湛。她一直跟随莫兮远四处云游,几乎走遍了三界。她终于知道,原来无底洞有一种花,花瓣呈绛紫色,名为扶楹,只生长在靠近峭壁的树上,四季不败。风轻轻拂过,便能吹起树梢上的花朵,轻轻摇曳在空中,美的令人窒息。而后坠落,融进红土里,又是新的轮回。还有东海湾西北方向的桃源村,果然是人间一处世外桃源,那里的村民极热情好客。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就将他俩当成了亲人一般。让她倍感温馨,就好像回到家了一样。

入了夜,白柠与莫兮远一同坐在屋顶,仰望漫天繁星。

“师傅,我想家了,想回狐族看看。”白柠轻轻扯了扯坐在身旁的莫兮远的衣袖。

“想什么时候回去,为师同你一起。”莫兮远伸手轻轻拨开白柠额前被风吹乱的发。

“明天,我们明天就出发好不好。”白柠笑靥如花。

“好,明儿我们便启程。”莫兮远眼里满是宠溺。

“这儿的星星真漂亮,不过,我们那儿也不赖。”白柠嘟哝了几句便靠在莫兮远的肩上,沉沉睡去。

【四】

白柠幼时听白晶晶师傅说起过,世间最让人欲罢不能的便是情爱。爱的时候容易,恨起来亦是如此。

她永远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同莫兮远决裂。

彼时,白柠痛苦瞪大双眼,跪坐在地上。只是一瞬,她好似明白了些什么,面无表情地望向洞外。

被血洗过的盘丝岭,再不复往昔。

一袭白衣的莫兮远对面,整齐立着数名青衣道士。此时,他正同为首的道士说着什么。一脸愠色,时而眉头紧锁。

“妖便是妖,还能如何分出什么好坏?师弟这话令我着实费解。你说它们是好妖,即便如你所说它们确实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谁又能保证数十年百年后,他们不会兴风作浪呢?

自古以来妖便是作恶多端,本性难移。今日,我携众弟子除了它们,便是为了让它们再无翻身之可能。永绝后患这个道理,想必师弟应该比我更为透彻吧。师傅传授道训,师弟莫不是都抛之脑后了吧。”

首席弟子景恒一脸正色道。

“师傅授业解惑之恩,弟子怎敢忘怀。”莫兮远不卑不亢道。

“如此甚好。”语毕,景恒念了道口诀,一会儿功夫,携众弟子一道消失。

“方才,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么。”白柠颤颤悠悠从洞内走出。

“小白……。”莫兮远欲言又止,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无能为力。

只因他始终是方寸弟子,肩负除妖使命。单从这一点,他便已无话可说。事已至此,没了任何补救的法子,那么他的回答,都无关紧要了。

是与不是又有何分别?倒不如断了自己的退路,将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至少,不能让他的小狐狸与整个方寸为敌,只需恨他一个人就够了。

“为什么?”白柠对上莫兮远的眸子,她眼底的那抹寒意,足以让他痛不欲生。

“一个除妖道士却收了一只狐妖做徒弟,我想来想去一直不明白,原来,你从一开始就设下了这个局,让我往里面跳,我可真傻。”白柠冷冷自嘲道:“如今,我算是全明白了。”

“小白……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认了,你只需知晓,我对你从未有过欺瞒。”莫兮远吞下心中苦涩。

“够了……他日相见,还请道长切莫心软。”白柠惨淡笑了笑,自莫兮远身旁擦肩而过,也不再去看莫兮远,只是径自往前走着,好似永远都不会再回头。

彼时的莫兮远好似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一步也动弹不得,只能望着,任由那道背影离自己愈来愈远。

他的心像被人抓出了个洞,双眼发红,眼底尽是磅礴汹涌的情绪。

是夜,境外盘丝岭口,白柠独自一人踉跄行走着。放眼望去,陡峭斜坡比比皆是,唯独天边一轮寒月,凄冷相伴。

此时的她,好似游魂,心疲力竭,双脚虚浮无力,如踩着棉花一般。只一瞬,她两眼一黑,任由自己陷入无尽深渊,万劫不复。

【五】

半年后,白柠破了方寸结界,打伤众多道童。提着碧玉一鼓作气来到三星观外。

眨眼的功夫,她便被数名方寸弟子团团围住。

“大胆妖狐,竟敢擅闯灵台,还不快束手就擒。”

“呵,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道士究竟有何能耐。”白柠嗤笑道,亮出青藤柳叶鞭,随即腾空一跃,大喝一声,挥动长鞭。顷刻间,无数蛛丝袭来,数名弟子均被蛛网困住动弹不得。

白柠见此,收好长鞭,正欲去向观内。未曾想背后一道掌风袭来,那力度几乎震得她五脏六腑俱碎。

她一瞬失了重心,随即跌落在地上,强忍住胸腔翻涌,拭去唇边大片血渍。一抬头便瞧见立在不远处的首席弟子景恒。她瞳孔紧缩,周身的戾气愈发浓烈,抄起立在地面的碧玉,拼尽全力狠狠的朝景恒刺去。

“小白。”耳边是莫兮远的焦急呼喊,白柠表情凝固,只一瞬,莫兮远便出现在她面前。

“噗嗤”一声,长剑刺入莫兮远心口处,将他身体捅了个对穿,下一秒,他心口处鲜血涓涓流出,染红了整片胸膛。

白柠眨了眨眼,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作何表情。

倒是莫兮远强行一把揽过白柠,腾空一跃,念了念口诀,二人便没了踪影。

“追。”首席弟子景恒携几名弟子正欲往山下追赶。

“景恒,莫追,由他去吧,此乃他命定劫数,岂是尔等所能阻拦。”一道拂尘自观内而出。

“弟子谨遵师命。”景恒转身对着三星观拱手作揖道。

另一边,石洞内,莫兮远虚弱无力的靠在石壁上,面色苍白如纸。

“小白,走吧,放下所有仇恨,寻一处世外桃源……要好好活下去,答应我。”

“我不走,也不准你死,你若敢死,我……我定要血洗方寸。”

“你绝不会这么做的,你是个好姑娘,即便是妖,也是好的。这一点,从见到你的那刻起我便知晓了,且深信不疑。”莫兮远轻咳一声,喉间一股腥甜翻涌而至,他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白柠眼里的凶狠与周身的戾气尽数褪去,在听到莫兮远这番话后,她再也忍不住,情绪骤然崩塌,滚烫的泪水灼伤双眼,顺着面颊滑落,流淌在莫兮远的眉上,也痛在他的心上。

“傻姑娘,别哭。”莫兮远轻轻抬手替她拭去泪珠,眼里满是无法割舍的疼惜。

“莫兮远……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白柠泣不成声,反手紧握住莫兮远覆在她脸上的手,刺骨的凉意袭遍全身,扯得她五脏六腑生生的疼。

“小白……忘了我吧。”莫兮远的视线模糊,却再也没力气睁开眼好好的看看她了。

他终是放心不下她,但还是要说违心的话,此生最大的幸事,便是能遇见她。若是从头来过,哪怕从一开始就能看到这条路的尽头,他还是义无反顾,甘之如饴,绝无半分悔意。

白柠的眼角溢出了血色,痛楚溢满全身,纤细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剧烈颤抖。她紧紧抱着莫兮远,将手轻轻覆在他的心口,那里的大片血渍已经干涸,一袭白衣衬的他胸口处的鲜红愈发触目惊心。

原来,他活在世上,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要她忘了他。

你有没有尝过真正的绝望,好似十寒地狱红莲业火,每走一步,足下生莲,直至将她烧成灰烬。

蓦地,她一张嘴,喷出了腥红的血液。

白柠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与他初见那日。他立在崖边,依旧丰神俊朗,意气风发。青色衣袂在萧瑟风中翻飞凛冽。

后来她想,那日,她就真该死了才好,一了百了。

思绪翻飞,使得她头痛欲裂。眼前模糊影现许多画面,一会儿是十里长亭内,莫兮远一袭白衣,宛若谪仙。

他说:“小白,我从未收过徒弟,但我今生也只收你一个徒弟,天地为证。”难得一副正经模样。

一会儿是长寿别院她坐在庭院里看莫兮远练剑,一会儿是喧闹的建邺长街,人潮汹涌,他一直牵着她的手。

一会儿又是她同莫兮远露宿野外,枕着漫天繁星入眠。最后是灵台方寸山内,她一剑将莫兮远捅了个对穿。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地。睁开眼睛好似恍若隔世,面前依旧是腥风扑面,蛇虫遍布的忘川河,河的对岸,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绮丽妖娆,红艳似火。

果然,唯有向死而生才能生生不灭啊,纵使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傻孩子,你方才说着说着便顿住睡过去了。”耳边传来孟婆苍老和蔼的声音

“怕是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吧,可否同老身说说,困在心中的心结总归要打开是不是。”

“婆婆,人死了之后,魂魄必定要过了这奈何桥,才可入轮回吧。”白柠起身立在桥头,纤细单薄的身子愈发孱弱,好似风一吹就能将她吹散。

“是了,若要过这奈何桥,需得喝下老身这孟婆汤,忘却前世重重,方可投生。”孟婆拄着拐杖走至白柠身旁:“但也有一些不愿忘记前世种种的人,他们不愿喝下这汤,若不喝这汤,就过不得奈何桥,不过桥,就不得投生转世。”

“果真如此。”白柠回过身接过孟婆手里的汤,望着碗里褐色的汤水微微皱眉,只是一瞬便舒展开来轻声问道:“婆婆,今日熬的汤不会很苦吧。每次见他们喝都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怪吓人的。”

“傻丫头,刚喝的时候是会觉得苦,喝完就是甜了。”

“我累了,婆婆,想去别处看看。”白柠一饮而尽,将见底的汤碗递到孟婆跟前,远处鲜红的曼珠沙华落在她的漆眸,如同燎原之火,映照得她眼底一片清明。

“去吧,别误了时辰,来生投个好人家。”孟婆轻轻拍了拍白柠的肩,步履蹒跚行至望乡台。

白柠脑海间最后一抹记忆停留在十里桃林内,莫兮远立于树下。一字一句,情深入骨。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她轻声念叨,缓缓过了桥,将檀木簪轻轻绾入发髻,回过头朝着望乡台最后一望。

人间啊,果然是个好地方。她叹息一声,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关于忘川河,她还听白晶晶师傅说起过,若是执意不愿喝下孟婆汤忘却前世,就必须要跳入忘川河,须得忍受千年煎熬,方可投生转世。

如此,正合她意。

后记

【入骨相思君知否】

整个长安的百姓都知道,秦琼宠爱自家女儿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可谓是有求必应,就差摘星星捞月亮了。

一开始他们也理解,毕竟也是秦家独苗,再加上秦琼又是老来得女,当然得好好宠着。但这一宠就将自家闺女宠成了名副其实的顽劣女,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此女名为霏絮。出生那日,正值腊月,整个长安降起连绵大雪,状似飞絮。

诗经有云: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故而得名霏絮。

而这秦霏絮,在整个长安出了名的刁蛮任性。今儿用弹弓打伤了府里家丁翻墙出府,明儿又爬上屋顶捉猫。换言之,秦府上下所有家丁丫鬟,无一日不活在担惊受怕中。

然而这些,秦琼皆不放在心上。他总是觉得,小孩子嘛,难免调皮捣蛋些,待到长成了大姑娘,就自会收敛了。瞧瞧,这般宠女,全京城也只有秦琼一人了。

秦夫人为此很是头疼,但也实在想不出法子。只得由着自家相公,只要别太过,她都可以忍下来,当然也只是暂时的。今后嘛,有的是时间收**女大权。

秦霏絮及笄那年,性子依旧未变,三天两头尽在外头惹事。直到有一次,秦霏絮在长安酒楼大打出手,一拳将掌柜的一颗门牙给打了下来。

秦夫人本着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原则,将秦霏絮关进祠堂,罚她跪了整整一天,且粒米未进,连口水都没给她喝上。

秦琼下了朝,还未进府便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火急火燎的往祠堂赶去。见到自家宝贝闺女泪眼盈盈,噘着嘴一脸委屈的模样。

他的整颗心都被揉皱了似得,又是哄又是抱的,还得求着夫人,忙得不可开交。

最终,秦琼同自家夫人达成共识。遂决定将自家闺女送至国子监,由吴举人亲自教习。

看着自家爹娘态度这般坚决,秦霏絮只得妥协。

第一天上课,她便翘课偷偷爬上屋顶。欣赏了大把风光之后,枕着青石瓦片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晃便到了未时,秦霏絮起身,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忽听得不远处传来清脆声响,不由自主朝着那道声响望去。

彼时与国子监后院仅一墙之隔的大唐官府习武厅内,蓝衫男子手持长剑同一名将士切磋。

她幼时曾听爹爹说起过,这大唐官府,乃人间一大正派,门派师傅程咬金更是他拜把子的好兄弟。在她还未出生时,秦琼还曾向程咬金允诺,若生为男子,定要拜他为师,跟着他为整个大唐效力。

可惜呀,偏偏自己是女儿身,空有男儿心。秦霏絮无奈轻叹,一个纵身跃下房顶,翻墙来到习武厅内,躲在树上偷偷张望着。可还没张望多久,便暴露了行踪,当真出师不利。

“出来吧。”蓝衫男子低头擦拭着长剑,不疾不徐道。

躲在树上的秦霏絮,蓦地睁大双眼,颇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一个不稳便从树上摔了下来,重重掉在地面上。痛得她整张小脸揪成一团,轻哼了几声,随即揉了揉腿。

“你是何人,来本门所为何事。”蓝衫男子收起长剑,抬眼望着不远处跌坐在地上的明眸皓齿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一袭黄衣,如墨发丝由黄色布带绑成马尾高高束起,额前系一条串珠,两缕青丝沿着鬓角整齐落在双肩。风一吹,燕尾披风轻轻飘起,更显灵动妩媚。

“嘿嘿,我叫秦霏絮,大哥哥你呢,你叫什么啊?”秦霏絮忍着痛咧嘴讪讪笑道。

“白琰。”蓝衫男子缓缓走到秦霏絮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特别好看,似玉石般,修长且骨节分明。

面前的男子,颀长身形,俊美无双,那幽如深潭的漆黑双眸带着勾人心魄的力量。秦霏絮没有说话,也不动,只是一脸平静的将他望着。

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在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转了千百回,深情绵长。

渐渐的,面前的蓝衫男子同她梦里的身影重合。

平生第一次,她觉得自个儿心尖上好像开出了一朵花。小小的,白而嫩,散着淡淡清香。恰如玉兰。

作者:莲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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